低吟的荒野 | 自然文学经典

低吟的荒野 | 冬|《河流》(下)

下午,我看到了一条渔貂独自出行的痕迹,其学名为印第安渔貂,也称北美渔貂。那痕迹穿过河,朝着一片雪松沼泽地延伸而去。假若我是个印第安人就会跟踪着它,最终那野兽肯定会爬上树。一个捕兽者告诉我,他经常是一次就跟踪渔貂好几天,几乎次次都成功。渔貂也是鼬科的一类,不过看上去比别的同类更像短尾猫,更像小个的、令人恐惧的狼獾,而不像水獭和白鼬。由于在树上和地上同样自如,它似乎偏爱河畔绿汀。在北方,能够捕杀活豪猪的猛兽寥寥无几,渔貂是其中之一。它学会了将捕到的豪猪翻个身或在树上就把它的内脏掏出来。北方渔貂的稀少或许是现在豪猪数量比以前猛增的原因。随着它们首要的敌人几近消失,豪猪在北方就没有别的什么可惧怕的了。

在我的一生中只见过三只活渔貂。一次是在初雪刚降临之后,我看到在不足三十英尺开外,一只渔貂站在一堆落叶之上,十分显眼。在暮色中,它的皮毛呈黑色,但我知道它的皮毛应当是泛灰白的黄褐色。它就那么站着,观望着我,随后,潜入树下的灌木丛中,活脱脱地像只大个儿的、蹑手蹑脚的猫。

有一次在位于鲁滨逊湖和布伦特湖之间崎岖的乡野探索时,我在一处悬崖边上歇息,我的下方是一道岩屑碎石堆积的斜坡,高低不平。当我坐在那道山谷之上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刮擦树皮的声音。以为是只红松鼠,我抬头望去,可是,在离我不足十英尺上方的一棵枯皱扭曲的红松枝上蜷伏着两只渔貂,它们正在观望着我。我没有动,它们也没动,我们就那样相互凝视着。随后,那野兽冷不防地、毫无顾忌地从悬崖上跳到下面凹凸不平、碎石堆积的斜坡。我感到惊恐,想着这下它们可得摔得遍体伤痕,然而,它们毫发未损,跳跃着钻进山谷中的桦树和白杨林中。只有渔貂才能那样做,只有具有完美的平衡和控制力的野兽才能那样做。

我对所有的鼬科都情有独钟,从小白鼬到狼獾。鼬科的每个种类都不同,都有着独特的个性。当然,生态学方面的因素很重要 ---- 食肉动物及食草动物无止境的循环,显然,吃下去的草本植物经过消化营养了血肉之躯,又返回大地。这种古老循环系统的组成部分之一就是一个物种必须依赖其他物种才能生存。然而,对我而言,真正重要的是这些鼬科动物给我的感受以及它们对保持荒野的个性及特性所起的作用。如同所有的捕食动物,它们是荒野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不过依我看,它们似乎属于这个世界朝气蓬勃的初始时期,属于完好如初的荒野。

当我穿越林子返回时,西边的晚霞在燃烧,我透过树林,看到了它的辉煌。从一个小山顶放眼望去,可见紫色的群山波浪起伏。晚霞渐浓,先是紫罗兰色,接着是淡紫色,两者之间还有两道橘黄色和果绿色。我站在小山上观望着,直至寒意催促我走动。气温骤降,站在那里我感到了一阵乍冷。清晨,气温会降至零下二十或三十摄氏度以下。或许,河边的那道激流现在已经结冰了,那样,下次我再来时就看不到流动的河流,听不到潺潺的水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