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格方 广东广雅中学高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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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期间,我跟随中山大学珠海校区“岭海记忆·百千万工程”突击队赴惠州大亚湾,开展以非遗文化为核心的社会实践活动。在惠阳区非物质文化遗产展览馆和霞涌渔村历史民俗展览馆,我们体验沙田舞麒麟等非遗项目的制作技艺,领略了渔家婚嫁、杨包庙会等传统仪式,还围绕多个非遗项目,对五位传承人展开深度访谈。
其中,渔家婚嫁传承人徐妹老人向我们介绍的渔家婚嫁仪式、哼唱的婚嫁歌谣让我很感兴趣。我深入了解这一段历史文化传统的演变后,既感动,又遗憾,其中的“颠船”和“哭嫁”环节更是令我印象深刻。
不同地区的不同文化传统、风俗习惯、生活方式,表现在婚礼上也是“仪态万千”。但惠州大亚湾疍民“渔家婚嫁”2015年被列入世界非遗名录,可见其特别之处。
惠州沿海,空气湿热。那里的人们靠水吃水,向海而生。以前,疍家渔民的吃穿住行几乎都在一条小船上进行,一条船、一家人、一辈子。这艘船如同一枚投掷海中的石子,他们的文化习俗都是这枚石子所荡漾开的涟漪。我们了解到,当地的婚嫁习俗相传已有200多年的历史,从潮阳南迁的闽南人后裔传承而来,是疍家渔民“浮家泛宅”的生活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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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渔家婚嫁仪式是繁琐的。
订婚阶段,男方便需要按部就班进行“吃高楼”“过礼”等流程。“吃高楼”为男方派媒婆与女方“好命婆”沟通聘礼,“过礼”是男方将聘礼、高楼糕点送到女方家中,糕点层数越高越显得隆重。
婚前准备更为复杂,主要包含“赏花日”和“拜大王爷”。赏花日在婚礼前一天进行。新郎要在吉时剪发,寓意“好意头”;双方亲友还要在现场即兴对唱渔歌,然后拜“大王爷”——他们的海上保护神;新郎新娘全家都会穿上特色渔民服,划着龙船前往祭拜,祈求一对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这就是“颠船”。
迎亲当日,新娘子要轮序穿上三套嫁衣:黑垂红衣的出门装、火红的龙凤褂及晚宴的渔民服,配合不同服装还要佩戴各式发簪头饰。
新郎接亲时,新娘开始唱起离别歌——这就是“哭嫁”,“生五男二女”为离别歌的经典主题。迎亲队伍所携道具相当讲究,“花盒”是必备之物。新娘则手持黑扇、盖头布,等待新郎;新郎接到新娘,来到夫家第一关就是“跨火盆”——过门跨火,不仅寓意着红红火火,也是新娘成为夫家人的标志。
新娘一过门,正式的婚宴仪式就开始了。媒婆喂新娘吃汤圆,并开始唱起吉祥话。吉时一到,新郎新娘拜过天地,宣布结为正式夫妻。随后,新娘会给诸位来宾敬茶,男方亲属则以毛巾给新娘“洗脸”并赠龙凤镯,寓意儿女双全。其后,众人还要表演歌舞助兴,这个过程一般会持续半天到一天。
婚礼次日,人们会举行最后一场仪式——开箱礼。媒婆当众清点新娘嫁妆箱,并公开礼金数额。一场热热闹闹、独树一帜的婚礼仪式就此落幕。
仪式虽然繁琐,但讲究的其实是社会的认可,即大家对这段婚姻的承认。当一对新人愿意携手经历这样的繁琐、惊险并有所付出的仪式之后,他们才会真正明白婚姻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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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听得津津有味时,徐妹老人却感慨地说:“现在没人学这个了。”她的讲述提醒着我们,眼下这一传统正面临严峻挑战:五天仪式压缩为一天,即兴哭嫁变成固定演唱,水上环节仅作为旅游项目保留……传承人老化、后继无人、仪式感消退,她的话语里透出些许无奈。
这显然也是许多非遗传承面临的普遍困境。这让我陷入深深的思考:面对传统文化,我们应该留住什么,又如何传承?
坐船离开那座小岛的时候,风大,浪也急,船在飞速前进着……我突然明白了此行的意义,“颠船”和“哭嫁”本就生在水上,自然也会顺着时代的浪,长出新的模样。渔家婚嫁淳朴的文化内核是有感情链接的,是有历史温度的,我们需要传承的不是“五天仪式流程”,而是让那股“颠船时的勇”“哭嫁时的真”。
摸索之间,自有路径。“渔家婚嫁文化+旅游”是结合传统的渔家生活方式之中所凝结的不畏艰险、坚韧拼搏的精神以及丰富的生活智慧,创作推出粤味十足的文化产品。讲好渔家故事,需要更多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去参与,用脚步丈量,用眼睛发现,用耳朵倾听,用内心感应,在时代的进步中,贡献我们小小的力量。
我想,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