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传|经典品读|名人传记

伴你听书
老舍传|经典品读|名人传记

所有内容均由自研AI制作,有兴趣的朋友请私信我。 舒舍予,字老舍,面黄无须,生于北平。三岁失怙,可谓无父;志学之年,帝王不存,可谓无君,无父无君,特别孝爱老母,布尔乔亚之仁未能一扫空也。幼读三百篇,不求甚解。继学师范,遂奠教书匠之基。及壮,糊口四方,教书为业,甚难发财;每购奖券,以得末彩为荣,亦甘于寒贱也。二十七岁时发愤著书,科学、哲学无所懂,故写小说,博大家一笑,没什么了不得。三十四岁结婚,今已有一女一男,均狡猾可喜。闲时喜养花,不得其法,每每有叶无花,也不忍弃。书无所不读,全无收获,并不着急。教书做事,均甚认真,往往吃亏,也不后悔。如此而已,再活四十年也许能有点出息!

  1. 第一章 小杨家胡同

    EPISODIO 1

    第一章 小杨家胡同

    北京的胡同据说有四千五百多条,宽的象国子监,少说也有六、七米宽,再加上“文武百官到此下马”的满汉文石碑一立,真是气派。窄的象羊肠子胡同,一百五六十斤的胖子,不噌下几块墙皮来,休想过关。最直大概要算是竹竿儿胡同了。举眼望去,直捅到底;好象老天爷用刀切出来似的。有直的,当然就有歪的,斜的,于是杨梅竹斜街,铁树斜街,烟袋斜街便应运而生;好象当年张果老造北京城,就为了让你横竖都挑不出理来。若问这些胡同都有些什么特点?北京人说起来还真有点脸红呢:“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在北京北城,顺着西单、西四牌楼下去,一过护国寺,路东边儿,口上把着个茶馆的就是小杨家胡同了。胡同虽窄,拐过俩弯,倒还有块儿宽敞地方,算是个“肚儿”吧。这里的几户人家的街门都朝着“肚儿”开着。靠近年根儿了,人们也开始忙乎起来。割肉、打酒、蒸饽饽,到腊八的时候,再泡上罐醋蒜,白白胖胖的蒜瓣,望而垂诞的酸醋,来年吃饺子就着,那滋味……。栽水仙的,腌芥茉墩的,把“大红袍”萝卜挖空了,里面种上蒜,用两根线一串吊在窗户框上……头年这点事,一忙活就到了腊月二十三。人们当然忘不了买糖瓜祭灶,说是糊上灶王爷的嘴,他老人家能上天言好事。卖糖瓜的这几天买卖格外兴隆,那叫卖声也分外起劲,透着甜腻。他倒是打心眼里庆幸灶王爷给他带来一年一度的好运气。可惜灶王爷并不买凡人百姓的帐,吃了那么多糖瓜,到了天上却总是说小民们如何如何不好。于是,有钱人照样有钱,受穷的照样受穷。老百姓总是实在的,尽管灶王爷如此不义,每到年前儿,人们照样还是用糖瓜去糊灶王爷的嘴。盼着有一天那嘴里也能吐出一句带甜味的话:“愿天下的穷百姓都能发达。”光绪二十四年是戊戍年。那年,说是朝廷里举人闹事,连皇上也给扯了进去。惹恼了西太后,“老佛爷”把皇上囚进了瀛台,大抓余党。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除了跑走的,剩下的六个新党被大兵揪住了辫子,推到菜市口外一刀剁下了脑袋。血里糊楂的杀场,在京城并不多见。沸沸扬扬的小百姓看完了热闹,也就不管是什么太后关起了皇上,还是康有为、梁启超背后给“老佛爷”上了眼药……到了年根儿,回到家里照过自己的小年,照样祈求灶王爷能让祖坟上冒青气儿。小杨家胡同东南头有个小院,院内长着两棵枣树,一只大黄狗里里外外地颠着,象是焦急地等候着主人的归来。正屋,糖瓜已经顺顺当当地供在灶台上,只等酉时一到,送灶王爷上天。北屋里人进人出,忙个不停,大人们的脸上挂着紧张、严肃的神气,这神气似乎也传给了还不甚懂事的孩子,稚气的小脸上透出一种忐忑不安的神态。千真万确,这里的人们在等待着什么。这家是旗人,正红旗的,象其它七旗:镶黄、正黄、镶白、正白、镶红、镶蓝、正蓝一样,吃着“铁杆庄稼”。掌柜的叫舒永寿,在皇城里当个小小的护军。说白了,就是在挨不着皇上的地方,给皇上站个岗,当个值。腊月二十三,人们俗称小年,关着三两饷银的舒永寿,正在当值。寒风中,他冻得瑟瑟发抖。才四十多岁的人,背都有点驼了。说起来也是个旗人呐,可早没有了祖宗进关时站在马上射箭的那股子慓悍劲了。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一家七个孩子,手上又没什么产业,这日子过的苦啊。但凡能有点钱的主,手里揉着俩嘎嘎作响的核桃,拎着画眉笼子,花上一个大子儿,闷壶小叶儿,也可谓悠哉悠哉。再有点钱的骑马驾鹰,到方圆一百六十里的南苑打点子野物,脱不了那股子洒脱劲儿。最有钱的主,百姓是看不到的。几人高的红墙,亭台楼阁,水榭曲廊,风言风语的还说有一只泡在水里不会动的石头船。唉,都是旗人啊,却大不一样。舒永寿心里很不是滋味,怨谁呢?都怪自家祖坟上没长着作官发财的那棵蒿子。眼下,娘们又揣上了,说生就生。这发财要是也像生孩子一样容易就好了。生活的重负早已把他第一次做父亲时的喜悦磨没了。唉:又添了一张嘴!好不容易挨到下岗,顶着西北风,顺着西四牌楼朝家奔去。那时候还没有柏油马路,都是土道。这条路舒永寿早已踩熟了,不用看前面已到护国寺了,护国寺也是徒有虚名,早绝了香火。买卖家倒是不少,路西是以自制黄酒出名的“柳泉居”饭馆,打媳妇生了小三以后,他就再没照顾过这里了。马路对过是“天泰轩”茶馆,三年前他曾是这里的常客。再往前一点是“英兰斋”满汉饽饽铺,这是唯一一个还肯赊点帐的救命铺了。酉时到了,花炮声中,小杨家胡同的家家户户都燃起了柏枝,灶王爷坐在柏枝上,随着人们美好的祝愿,冒出一股青烟,升天了。就在灶王爷飞回天宫的刹那,胡同东头,长着两棵枣树的小院里,传来一阵阵婴儿的哭声。一个赤条条的小生命出世了,母亲却昏了过去。这小东西破口大哭,亏了已经出阁的大姐在“啃节儿”上及时赶到,抱起了孩子。在姐姐温暖的怀抱里小东西停止了号泣。腊月二十三,是立春的头一天。舒永寿跨进门来,一听说又得了个小子,那成年挂在脸上的晦气,总算透出点光彩。虽说是添了一张吃饭的嘴,可孩子总还是爹妈身上的一块肉。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抱过孩子:“就叫庆春吧。”他嘴上说着,心里也被这春天的气息撩动着。兴许这“春”字会给这孩子,给这个家,带来点吉兆吧。舒庆春--舒舍予--老舍来到了人间,谁也不会料到,这小东西以后竟会成为一个在中国文坛上举足轻重的作家!舒庆春上头有四个姐姐,三个哥哥。可长大成人的只有庆春和大姐、二姐、三姐、三哥。庆春童年里印象最深的要算是他的姑母了,姑母在中年居孀后,就搬回了老家,和他们住在一起,当起了大姑子。这大姑子在家里顶上半个婆婆,她整天除了嘴上时不时地哼上几句二黄,就是用那管总不离手的长烟袋四处敲打。大约是脑袋上吃烟袋锅吃多了,庆春总是忘不掉这位姑妈。庆春出世那天,姑妈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生下来的光屁股孩子和刚刚醒转来的弟媳妇,猛然,她不知那根神经被扎了一下:“哟,灶王爷上天,这秃子落(音涝)地,有来头啊!”别看老太太对佛神并不是那样虔诚(就说给灶王爷供的糖瓜吧,每年腊月二十三头睡觉前,总要就手拿一块,躲在被窝里去磨一磨她那坚固的利牙。她才不在乎灶王爷到天宫后会不会见外呢,反正她知道,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会拿有钱人问罪的,而只会拿穷人寻开心,不吃白不吃。)可她对这偶然的巧合却很重视。认为这是天意,说不定这小窝窝里会飞出个金凤凰(这一点,她还真有先见之明),她不敢轻视这个小小的“生灵”,可又妒嫉的不得了。本来嘛,一个关着三两饷银(就三两啊)的穷护军,却是人丁兴旺。而她这个每月吃着几份钱粮的女人,大小也算是个财主了,却断了子息?不过她是绝对不相信报应的。这人间的不平等,分配的不合理,只是使她养成了对佛神的反抗和不敬。尽管如此,倘若叫她把银两撒些给度日艰难的兄弟,叫舒永寿过继给她个把两个孩子,她是万万不肯的。她坚信一条:钱撒出去就不会回来了,好像泼出去的水。孩子嘛,也许早晚还是会有的。况且看见弟媳妇生孩子又是那么容易。老太太从她那泛着黄光的牙缝间挤出了一句话:“这小狗尾巴”。算是给庆春的“赐号”吧。不过这外号倒是再贴切不过了,戊戍年是狗年,这孩子又是年底生的。虽说不太中听,可这年月谁又计较这个呢?再说穷人家的孩子历来爱起个猫啊、狗啊的浑名,一是盼着他能好养活,二来据说沾了这些小生灵的性气能命大。所以这小狗尾巴的称号真是太合适了。小狗尾巴的落地,还引来了一位贵人,子爵的女儿,佐领的太太,骁骑校的妈。这可是一位正儿八经一点不含糊的努尔哈赤的后代。且雄风不减当年,这就是大姐的婆婆。大约是“不赊东西,白做旗人”的信条鼓舞了她,凡是债主登门讨帐,她总是双目圆睁,掷地有声地对债主说:“听着!我是子爵的女儿,佐领的太太,娘家婆家都是铁杆庄稼,欠得了你们日子,欠不了钱!”一口气就把敌人打退到西直门外高梁河下。这会儿,她正叉着腰和姑妈争辩着产妇是因为中了煤气,还是因为身子骨虚弱才昏迷过去的。母亲醒来了,她看见了她的老儿子。她看不出老儿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天庭并不饱满,地角也不甚方圆。两耳不垂肩,两臂裹在破布里,也看不出是否过膝。当母亲的并不难过,她不求儿子有个什么“贵象”,能活下来,这已经是好造化了。小狗尾巴来了,姑妈的大姑子地位的优越性受到了影响。要是遇见饭吃的不顺心,茶喝的不顺口,她就摔盘子,砸碗,敲烟袋锅。好在母亲从来就是个懂规矩的好旗人,打年轻时,从德胜门嫁到小杨家胡同,宁愿

    18 min
  2. 第二章 大难不死的“贵人”

    EPISODIO 2

    第二章 大难不死的“贵人”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庚子年闹“拳”,说是打山东一带过来了一帮好汉,念咒吃符,刀枪不入。在北京设了坛,专和洋人找别扭,打牧师,烧教堂,树中国人威风。洋鬼子红了眼,于是呼啦啦勾来了八国联军。小鬼子从塘沽口爬上岸,一通洋枪洋炮,只打得昏天黑地。义和团真是好汉,大刀长矛足招呼一通,但终是抵不住快枪利炮,退了下去,八国联军逼近了北京。皇上颠了,太后跑了,文武百官各自奔命。搁下一城老百姓,算是遭了殃:这缺德的洋鬼子一路烧杀,见了年轻妇女,还硬要摸摸那“三寸金莲”的小脚,损透了!我们中国妇女哪受得了这个,平常别说层层缠裹的小脚了,就是那袒露的小脸,也怕被人多瞅几眼。洋人兴的是“自由恋爱”,“骑士救美女”的功夫,可咱们这还是“媒妁之言”“指腹为婚”呢。洋鬼子欺负大清朝廷腐败无能,把中国人不当人,到处烧杀奸淫。这可激恼了义和团壮士和但凡还有点骨气的老百姓,他们见着洋鬼子就杀,不少人被洋鬼子逮着,鎯铛入狱,推上杀场,这些汉子真是有种,硬挺着脖子挨刀,楞是不服。这年阳历的八月十四,八国联军从防守空虚的广渠门攻入北京外城。守城的护军和义和团抄起抬枪、鸟统、大刀、长矛,和鬼子拼开了命,到处是激烈的巷战。烧夷弹炸掉了正阳门箭楼的半个城楼,守城的队伍从齐化门(现朝阳门)退到西四牌楼,从前门退到了天安门,仗打到了内城,南池子,南河沿都成了战场。那时候的中国军队,作战使的抬枪,打一枪,轰隆一声,呼啦啦铁沙子散开一片,等再打第二枪,得一袋烟功夫才能装好药。人家洋鬼子使的快枪,不容你打第二枪,十枪都招呼上去了。这场仗,中国人算是败定了。舒永寿虽说只是个小小的护兵,却颇感到自己守土有责。皇上跑了,那是皇上的事,太后颠儿了,那是太后的事。护兵的职责就是与社稷共存亡。他挺直了腰板,抄起了抬枪,大难当头,反倒激起了沉淀在他骨子里那点子努尔哈赤的热血,拼了!和这帮洋杂种拼了!抬枪打飞了,烧夷弹把身上都打着了,弟兄们全被打散了。拿命终究拼不过洋枪洋炮,京城失陷了。但分能逃命的全脚底板抹油--溜了。舒永寿也想起了家里的老老小小,一股挣命的劲使他拖着负伤的身躯,从前门楼子爬到棋盘街,天安门,爬到南长街……不知过了多久,也在护军里关着饷的庆春姥姥家的一个表哥,随着溃败下来的队伍逃进南长街,他见路西南恒裕粮店,店门半开,便窜进去找口水喝,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下的舒永寿。他连忙凑过去把全身已经焦黑的舒永寿扶起来,奄奄一息的舒永寿看着来人,颤颤抖抖举起一双布袜子和一付裤脚带,求人给家里报个信……。娘家表哥到了庆春家,把袜子和脚带托在手里,送到庆春母亲面前,然后二活没说,转身就走了。鬼子进城了,舒永寿再也回不来了。一伙洋鬼子拐进了小杨家胡同,他们怕是从没见过这么窄的巷子了。最宽的地方才一米半左右,长长的毛瑟枪东嗑西碰,更增加了这帮“探险者”的好奇心,叽里咕噜的外国鸟语说的是:这里银子、金子一定不少,弄一车,发个“洋财”。敢情在他们眼里,中国的金子银子也都是洋玩意儿。一阵狗吠,洋鬼子警觉起来,一路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小杨家胡同的舒庆春一家,刚得到父亲舒永寿战死的恶信,还没来得及把痛苦的眼泪流干,就听见呯、呯的枪响和沉重的脚步声,夺去父亲生命的灾难漫进了小杨家胡同。当妈的顾不及躺在床上才一岁半的庆春,一手拉着三哥,一手搂着二姐,躲在了墙根下,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到是多年和舒家生活在一起的大黄狗,不管那一套,嗷的一声扑了出去,许是想报答一下主人多年的养育之恩吧。洋鬼子循着狗叫摸进了小院,抬头一看,一排破败的小北房,两间露着天的小南屋,一付衰败景象。“觅金”的兴头一下减了不少。可既然来了,就得抓摸点什么,不能甩着空手回去呀。洋鬼子硬着头皮跨进了门坎,迎面,一条大黄狗一个劲的叫着,那付跃跃欲试的劲头,根本不把这些洋人放在眼里,更甭说毛瑟枪了。洋鬼子着实吓了一跳,他们深知中国的狗可比皇上厉害。这一点,他们早领教过。几个鬼子用枪比着,像是碰上了廊坊车站那些不顾命的义和团。大黄狗扑上去了,随着几声枪响,几把刺刀颤颤抖抖地扎进了这勇士的身躯,大黄狗倒在血泊里了,它死的壮烈,死的英雄。红了眼的鬼子闯进了屋,翻箱倒柜,摔盆弄碗,把些破衣服、烂袜子抖了一床,稍值俩钱的都塞进了腰里,出息大了。这些财迷心窍的洋丘八,连故宫城里的鎏金大缸,都用刺刀把上面的金皮刮赤下来,生怕拉了空。他们把整个北京城像筛子一样,里里外外筛了一遍,钱捞足了不说,还他妈的竖了个牌坊,上面写着:公里战胜。真是缺了八辈子德。话说回来小杨家胡同这帮鬼子东翻西摸,见任啥油水没有,也就快快地去了。一个没捞着值钱物件的鬼子,为了泄气,一枪托砸在炕上的大木箱子上,箱子一晃,翻扣了下来……这事说起来也邪了,屋里这么折腾,楞没听见小庆春的哭声。当妈的心里那滋味,甭提多难过了。鬼子一走,她就扑进了屋里,一边拨拉着床上的破烂,一边掉眼泪,她哭自己没有尽到当妈的责任,怕家里的小儿子活不长了。哭丈夫为国捐了躯,哭往后的日子不知道怎么过下去。她发誓:如果这个“小狗尾巴”还活着,她一定拼了命也要让他过得好点。“小狗尾巴”不见了,哭是哭不饱肚子的。再难的日子也得硬撑着过呀,这可能就是中国人的韧性吧。母亲开始收拾这被捣的乱七八糟的家。她翻开木箱,把一件件破旧衣服往里敛,咦?一件旧衣眼下,露出一张甜睡的小脸,是庆春!外间世界上发生的一切,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睡的正香哩!母亲慌忙拨开旧衣服。哆哆嗦嗦抱起老儿子,眼泪又涌了上来。地心里念叨着:“儿啊,你真是命大啊!要是洋鬼子进屋时,你哭上一嗓子,难免不落个那大黄狗的下场?老天爷有眼啊,老天有眼。”小庆春醒了,大约是睡足实了,他竟露出了笑模样,他估摸着:该吃饭了吧。他那幼小的心灵怎么会知道这场浩劫给他这个家带来的深重灾难。小儿子的笑脸,像是给母亲创痛的心口上抹了一贴清凉剂,她脸上沉重的纹路舒展开来,把儿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发誓,以后一定要让这命大的“小狗尾巴”过上好日子。似乎这样才能弥补她那颗内疚的心。姑妈又凑过来:“我早说过,灶王爷升天,这秃子落(音涝)地,有来头啊!要不,洋鬼子这么翻腾,这小子居然还睡了一觉,这事真邪了,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小子是舒家的福星,兴许咱家的祖坟真的冒青气了。”姑妈的话,又说中了。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

    12 min
  3. 第三章 母亲--孕育作家的摇篮

    EPISODIO 3

    第三章 母亲--孕育作家的摇篮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父亲殉难这一年,母亲四十二岁。她用一个小的可怜的木盒,装了那双布袜,写上姓名和生辰八字,在城外草草地葬了。穷人真是命苦,到死了,连个尸首都没见着。母亲已经没功夫替死人掉眼泪了,三张嘴,几个大活人在等着她养呢。可她拿什么养活他们啊,手里没有一个大子儿。仗一打完,太后就溜回北京,用大把的银子填糊洋人。可保卫皇城的“烈士”们,太后早把他们扔到脑后面了。仗打败了,就得大把的赔银子,银子都给了洋大人,怎么还能有钱给穷光蛋?总不能把我太后饭桌上的一百多道菜肴撤上那么一两道吧。再说感恩之情是朝上的,一个小小的护军,太后是不会买帐的。人死了,连勉强糊口的三两“铁杆庄稼”也丢了。这场灾难的余震开始起作用了。但这一切,都没能压垮从小吃苦、受穷的母亲。她绾起了衣袖,挑起了大梁。她开始帮工洗衣服,整日价端着个大绿瓦盆,从早洗到晚,不偷懒,不敷衍,就是屠户们穿的黑如铁板的粗布袜,她都硬是洗得漂白。晚上,没衣服可洗了,她和三姐就着一盏小油灯,帮左邻右舍的手艺人缝补衣服。这在当时有个讲头,叫“缝穷”。有钱人家的衣服是破了不缝,旧了不补,一扔了之。只有穷人家的衣服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些穷汉子,拉车的,跑堂的,做小买卖的,宰猪的,当警察的,走江湖的,花上俩小钱,把旧衣服拿出来叫人洗洗补补。这样的营生,赚不了几个钱,到也两行方便。那时北京四角城有句老话: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说是买卖人家大都住在东城,殷实富裕,做官人家多居西城。而北城多是穷苦人家,南城都住些什么人呢?娼、优、走、卒,既穷且贱。偌大一个北京城,等级森严,毫不马虎。东城的人只和西城交往,而北城的人一串门子就来到前门外、大栅栏、天桥、龙须沟,真是自古富贵是一家,贫贱是一家,水火不容,旗帜鲜明。话说回来,母亲终日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洗得手成年鲜红微肿,粗茧厚皮。缝得不到五十岁的人已经老眼昏花,老态龙钟。然而所得寥寥无几,只能对付度日糊口。夏天吃的是盐拌小葱,冬天吃的是腌白菜帮子,放点辣椒。老舍后来自己回忆说:这还不是最苦的呢,苦的时候是把一点菜叶子和粮食掺在酸豆汁汤里,熬成稀糊糊,一天三顿,就算是饭了。有钱人家也有喝豆汁的,细瓷小碗,漆木筷子,再来上一碟芝麻辣咸菜,人家是喝那个味呢。而我们穷人却拿它当饭。童年时代这段生活,给老舍扫下了很深的烙印。日后,他成了大作家,你让他写皇宫里嫔妃成群,酒宴如流的豪华生活,他写不来。可他写下了《月牙儿》这样催人泪下的故事:“有时月牙儿已经上来,她还哼哧哼哧地洗。那些臭袜子,硬牛皮似的,都是铺子里的伙计们送来的,妈妈洗完这些'牛皮'就吃不下饭去……”四十岁上,老舍写过一个自传,其中有:“三岁失怙。可谓无父。志学之年,帝王不存,可谓无君。无父无君,特别孝爱老母。”老舍孝敬母亲,是许多了解老舍的人都知道的。老舍幼年时期,母亲和三姐每日赶着干活,哥哥出去学徒。有时也去卖点花生、樱桃之类的小东西。大家都无暇顾及他,扔给他一块棉花,一根做活的小线,一片布头,他就能默默地玩上半天。他坐在床上,从不哭闹,也不要求要个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或者门外叫卖的冰糖葫芦。他不爱说话,怕见生人。可谁能想到日后他却写出了几百万言的小说。而且他的口才也是远近闻名的。并曾先后主持了“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文联”“作协”这样全国性组织的工作。这大概也是对他几时少言寡语,怕见生人的一种补偿吧。老舍生性爱花,爱清洁,爱整齐,这大概也算是一点遗传吧。舒永寿在世时,就爱摆弄点花花草草,算是一点闲情逸志。他过世后,甩下几盆石榴和夹竹桃。母亲不管多忙,总是忘不了每天浇水,打枝。老舍大点以后,总是跟着母亲的后面打水,浇花。他经常站在花前,一连几个小时。那沁人的花香曾多少次给予他甜蜜的希望和迷人的梦。母亲喜欢洁净,无论日子过得怎样清苦,她总是把屋里屋外收拾的利利索索。庆春一直记得柜子上那些缺胳膊短腿的铜活儿,都被母亲擦得铮明瓦亮。母亲还有几手绝活儿,她会给婴儿“洗三”,会刮痧,会给孩子剃头,会给要过门子的小媳妇“绞脸”。这几手绝活加上母亲的人品,使她在街坊四邻中人缘奇好,人们无论碰上什么小灾小病,红白喜事,都来求她。说起“洗三”,大概要算是“北京松人”的一绝。婴儿生下来三天,要行洗澡大典。这颇有点西方人“洗礼”的意思,只不过洋人要把这些光屁股小孩弄到教堂里去,洒点什么“圣水”晤的,算是入了教。北京的孩子不用跑那么远,在家里洗洗就行了,只是洗澡水不能用澡堂子里那种清汤儿浑水儿,而是用正经八板的槐枝艾叶熬成的苦水,水里扔进几枚铜钱,几颗花生,几个红、白鸡蛋。然后“洗三”的人开始口中念念有词,祝福着大人、孩子。她用手沾着苦水,一边擦,一边顺理成章地念下去:“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作知州!”这类话人们听了几百年了,却谁也不曾仔细咂摸过。干啥要把“小鸡鸡”和知县,屁股沟子和知州联到一块去?这话恶毒啊!可当上知县知州的人总以为这是从小洗出来的好运气,所以总不免要给自己的孩子们也洗一洗,为的是好子继父业。没当上知县知州的人更要给孩子洗洗,而且格外精心,盼的是有一天能洗出个好运气。就连雍正皇上都是洗出来的,不过皇上用的“洗三盆儿”是铜的,百姓们用的是木盆。无论贵富贫贱,孩子出世后都要行“洗三”的。负责“洗三”的人恪守着“老妈妈令”,一丝不苟地用姜片、艾团灸了婴儿脑门和身上的各重要关节部位,再拿块青布,沾些清茶,用力擦着婴儿的牙床。这大约是希望婴儿的牙齿能早日破土而出,长得茁实,长得漂白。可你想过没有?这才出世三天的婴儿,细皮嫩肉,那经得住这么一擦?婴儿闯到这一关,大都号啕起来,这一哭可有个讲头,叫“响盆”,大吉大利。这“洗三”的最后一关,就是用一根大葱在婴儿头上敲三下,口中念道:“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才出世三天的婴儿被这一洗、一擦、一打,居然能挺得住,不能不说是个技术活。况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荣誉。一般只有两种人担负这种职位:迎孩子出世的接生婆和人缘好、为人厚道,有威望的妇道人家。庆春的母亲属于后者。庆春的母亲虽然精于此道,但她最怕给自家孩子“洗三”。就像穷人家怕过节一样,“洗三”、“满月”、“周岁”之类的典庆日子,免不了要破费一番,家里要啥没啥,三朋四友,三亲六故之中难免有挑理的。但庆春出世后第三天,母亲还是咬着牙着实为他忙乎了一阵,似乎她早就看出了这老儿子日后的造化。庆春十七岁当上了小学校长,母亲对自己的眼力更自信了,她也更加疼爱这个老儿子了。母亲还有一件拿手活,就是刮痧,街坊四邻谁有个头疼脑热,找上门来,被她三掐二弄,虽说捏个满脑袋青紫,那病痛却是不翼而飞了。这蒙古大夫手法,虽然有些邪乎,却也百试不爽。另外那些长得葱一样水灵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常来求母亲“绞脸”。这“绞脸”又叫“开脸”,也是有些讲究的,这些年青女人们用丝线轻轻地勒去脸上的汗毛,化上装,涂上胭脂,就会显得又细嫩又鲜亮。母亲的这几手绝活,小庆春是百看不厌,虽说都是些妇道,营生,但他从母亲身上学到了两条作人的道理:大难之中,挺身而出,可谓刚强。宁愿自己吃亏,眼泪往肚子里流,也决不叫别人为难,可谓柔韧有余。这一硬一软被小庆春吃进肚里,细细品嚼,铸就了他日后崇高的人格。老舒家的顶门杠死了,当娘的再有能耐,也架不住一窝孩子拖累,日子过得更清苦了。门垛上画满了象鸡爪子似的白道道,这都是向倒水的,卖炭的,卖大火烧的赊欠的帐,只等有钱时再按这爪子般的白印还钱。母亲要强,除了这些生活必需品实在无奈才赊帐以外,轻易不敢开口借帐,可拉扯一帮孩子,干什么不得花钱啊。现在这年月的北京人,是想象不出那时拖家带口的艰辛的。现在的人也抱怨,说:一出门就得花钱。这话不假。现在的小青年,姑娘家有俩钱都喜欢置身弹力呢、坚固呢,透着时髦、洒脱。小伙子讲究蹬双“高跟青年式”、“三接头”衬着那么利索、有派。上点岁数的主都好喝俩口,闷一壶。买个“话匣子”听响,弄个“电视机”看画,那一样也不少花钱啊。可你见谁家门上画着白道欠帐?现在的人们,瞒怨上班路远,上车人多,可倒是还有车坐呢。回家一点煤气,“呼”地一下着了,一

    17 min
  4. 第四章 人之初,性本善

    EPISODIO 4

    第四章 人之初,性本善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小庆春渐渐长大了,全家勒紧裤带,从牙缝里挤出钱供他上了“私塾”。从此他也开始背起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那时的先生教书,不求学生懂,只求会唸,会背,会模仿填词作诗。若问先生这有什么道理?先生就会据经引典,摇头晃脑地说:“诗读百遍,词意自现。王勃少年,便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曹子建七步唸出'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乃熟读之后功力深厚。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背吧,背吧。”不管怎么说,先生的“教诲”和板子,确实使庆春扫下了厚实的汉语根基。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朝颁布诏书,废除了多年的科举制度。想靠着科举连登黄甲,平步青云的幻影破灭了。就连西太后也看出了秀才,举人的无能,迫不得已,开始了“维新”的尝试。八岁那年,庆春考进了西直门大街路北的市立高井胡同第二两等小学堂。毕竟是有“私塾底子”,居然一考就考上了三年级。不久,他又转入南草厂胡同的市立第十四小学堂(现在可是西城职工业余大学了)。庆春不喜欢洋学堂里的算术、绘画,只对国文极感兴趣。他背得许多古诗古文,又写得一手好文章,常常挥洒自如,笔底生风。转学之后庆春认识了一帮新朋友,八、九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一天,他和同学煜年相约,考完作文一起去放风筝,恰好这天作文的题目就是《说纸鸢》。庆春三下五除二写完作文,凑到正苦思冥想,不知如何下笔的煜年身边,悄悄地说:“煜年,我给你起个头吧,快点交卷,咱们好去放风筝。”几分钟后,煜年顺利地交了卷。两人跑出教室,美美地玩了一通。那半空中随风沉浮的风筝,愰如一只海鸟,在云海里游弋。时而风平云住,它又犹如一只在碧空中滑行的鹞鹰。这情景使这对小伙伴陶醉了。如果说作业是学生的敌人,那么在八九岁的孩子心里,游戏、玩耍便是欢乐,是幻想、是希望,是一切。几天之后,先生开始讲评作文。他把煜年的那篇拿出来大加夸赞:“破题得体,先获吾心。”讲到高兴之处,禁不住高声朗读起来,“纸鸢之为物,起风而畏雨;以纸为衣,以竹为骨,以线牵之,飘扬空中。”看见先生这样,煜年和庆春四目相勾,偷偷笑起来。不想被先生拿住。煜年只好从实招来。先生听后,非但没恼,反倒拈髯良久,点头赞叹,声言:“我在北直隶(北京)教书多年,庆春文章奇才奇思,时至今日,诸生作文无有出其右者。”这位先生几乎是第一个发现舒庆春文学天分的伯乐。谁能说,二十年以后,当舒庆春远在异邦的土地上冒然拿起笔来,去写《老张的哲学》,这勇气和当年老师的夸赞没有一点关系呢?在庆春放风筝,考场作弊的功夫,中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光绪“驾崩”,太后归天,三岁娃娃溥仪登了基。广州城乒乒乓乓闹了场革命,战死了七十二条好汉。但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依然照旧,没有一丝风吹进来,也没有一滴水溢出去。皇上“驾崩”,太后归天,广州战乱,都丝毫没有打乱京城百姓周而复始的生活,顺民们在那幼小的龙种率领下,继续走着昨天的路。三哥要娶媳妇了,这可是个打光棍的年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穷人太多。姑娘家全都惦着攀高枝,没有那个黄花闰女乐意嫁到穷家小户。但要强的母亲硬是给三哥拉成了一门亲,对象就是在土城黄亭子开茶馆的庆春表舅家的闺女。表舅为人通达,说话也地道:我不图别的,就图你们舒家名声好,名声清白。这件事给小庆春印象很深,在以后的生涯里,他总是把名声看得很重,半点不肯含糊。也许也正是这一点铸成了他日后的悲剧。三哥的亲事定下来了,再沾亲带故也得动钱啊。不拍出四十、五十的,一场婚事怎么也过不去。表舅把小庆春找了去,前后左右的利害一说,然后把他和母亲的意见端出来:把舒家祖坟地先典出去,办完了婚事,再慢慢赎。表舅对他说,找他来就是为了立个文书,因为舒家识文嚼字的就他一个了。而且这类事只有男人才能主事。话都说到了,庆春也明白了。万般无奈,写呗,八个大字:“钱无利息,地无租价。”六十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地。钱到手了,三哥可以娶媳妇了。穷人啊,为了生活,能典的全都典出去了。老舒家的祖坟典了出去,嫂子娶过来了。不久,三姐也出嫁了,母亲又少了一个好帮手。庆春的姑妈,那位叼着长烟袋锅子的老太太也被这日子磨得没了耐性,腿一蹬,随着她死去的男人去了。偌大个家族,只剩下母亲和庆春俩人。母亲闲下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庆春住在学堂里,不能常回家,母亲一咬牙也到小学堂里当了工友。真是个咬牙的年月啊。几年生活的磨难,使母亲头上过早地镀上了白霜,寂寞和孤单又使她脸上平添了许多纹路。母亲越发老了。在孩童的矇憧世界里,母亲是圣洁的。一切善良的因子,好像都是从母体中悄悄传给孩子的。据说,胎儿悬浮在羊水里,和母亲使着同一个心脏,但分婴儿有哪儿不舒服,母亲头一个知道。家里就剩下母亲和庆春时,母子俩开始相依为命。十几岁的孩子,难得像庆春那样懂事。他懂得自己该做什么,不做什么,从不给母亲添麻烦。旗人的后代大多爱玩鸽子、弄鸟,可他从不沾边。他也有自己的乐趣,他爱读书,可他又并非什么书都爱读。他说:“自幼我就学会逃学楞挨板子,也不肯说我爱'三字经'和'百家姓'。”除了读书以外,庆春就是爱去个小茶馆听听说书的,上天桥看个“噌儿戏”。那时的茶馆大多都捐带两个说书的撑撑门面。说书的可也真不易。全本连台的“施公案”“彭公案”“杨家将”,硬是从小跟着师付一字一句背下来的。说书人混饭吃的有两件宝:一张“说破天”的铁嘴,一付“跑不断”的铁腿。无论啥场合,无论听众是三俩人还是千儿八百,只要一开讲,就不打磕巴儿,不眨眼,一气说上几个小时。而且还要把的住,火候一到,见好就收,断然打住。冲着四方一作揖:“各位三老四少、兄弟……有钱的帮钱,没钱的帮脸,兄弟谢谢诸位了。”这一套收拾利索,拔腿就撩,奔下一个书场。那年头这些穷艺人哪有表,全凭肚里掐点。无论奔得多急多远,一到地方,不咳不喘不气短,照样、、一通天上、地下的开聊。这功夫就要全仗一双铁腿了。小庆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这些街头艺人屁股后头,也练就了一双小铁脚。他跑熟了北京城的大小茶馆,听了、看了一肚子的典故和故事。对“北京松人“那一套处世哲学有了进一步了解,什么见人下菜碟,见了松人拢不住火,有便宜不占王八旦,树叶掉下来砸别人脑袋……北京人爱起哄,爱瞧热闹,哪儿有个吵架拌嘴的事,不消俩分钟就会聚了一帮子敲锣边的,只要一扎堆,过路人必然就有伸脖子瞪眼上来就掺和的,也不管是个什么事。北京人打架也是一绝--天桥的把式,金是嘴活。说出那话能把人吓死,可就是不动手。北京人也有豪爽的一面,在赌场、地摊、鸽子市、鸟市、酒馆、茶座,不难听见这样的话:“谁把谁坑了,那得说人家能耐,谁被谁坑了,谁自认是傻蛋。”这条“公理”乍一听恶得厉害。事后一咂摸,也有道理。那年月,赌场无父子,买卖无兄弟,见钱眼开,六亲不认,哥们儿之间,两胁插筷子……。少年时代这段经历,给庆春打下了扎实的生活基础。舒庆春能成为几百万“北京松人”中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和母亲的教诲是分不开的,他曾说过,母亲是个“宁肯挨饿,也不肯求人的,同时对别人又是很义气的……”上小学时,庆春家确经常挨饿,逢到中午放学回家,庆春听到母亲充满内疚的回答:“今儿中午没饭了。”他总是扭头就走,不说二话。他已懂得自己不是孩子了,虽然那年小庆春还不满十二岁。他不愿意让母亲看见自己挨饿的样子,不愿意注视母亲那双痛苦的眼睛,更不愿意让同学们知道他没有吃饭,下午上课时,他总是那样精神饱满。小小年纪,他已经有了很强的自尊心。庆春满十二岁生日那年,武昌兵变,革命党革命成功。孙中山做了临时大总统,各省纷纷举义旗响应。大清王朗--满族人的天下,倾刻间变成了共和国。辫子绞了,龙旗换了,不满光绪皇帝、抓过康有为、梁启超的肉头袁世凯。清朝的皇帝仍住在故宫紫禁城,共和国大总统住进了中南海。轰轰烈烈,乱七八糟,真是个闹事的大杂烩年代。北京人新鲜劲一过,又回头各干各的了,谁当政,老百姓还是过的苦日子。茶余饭后的谈料又从“国事”变成了柴米油盐、仁瓜俩枣,不断飞涨的行情。清朝完蛋了,宣统变成了民国,汉人当政了,旗人下野了,变成了遗老遗少。这一切并没使庆春的家境有什么改变。十三岁上,庆春考进了八旗子弟中学堂(现在的北京三中),学堂设在祖家街明

    34 min
  5. 第五章 为人师表

    EPISODIO 5

    第五章 为人师表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方家胡同小学东邻国子监,西濒钟鼓楼,胡同不宽不窄,不弯不斜,占地有利。就是有一条不太理想,就是它紧靠着安定门。北京内城的八个城门,当年都很有讲究。崇文门专走酒车,朝阳门走粮车,东直门走木材车,西直门走水车,德胜门走兵车,阜成门走煤车,宣武门走囚车,唯独安定门是走粪车的。安定门外的地坛是当时有名的粪场。一早一晚儿,粪车结队而过,马路不平,一咣,屎汤尿汤可大街滴达,冬天西北风一吹,那点轻易闻不见的好味道便把整条街熏了个磁实。庶民百姓闻着倒也罢了,可让国子监孔庙里的圣人也跟着享受,就未免有点有辱斯文了。不过既然孔老夫子都能在此地安居乐业,他这个新上任的小小校长就更没什么脾气了。俗话说:“家有隔夜粮,不当孩子王。”别看舒庆春在宣讲所辩论能十回九胜,得了一个“三寸不烂之舌”的浑名。可让他这个十七岁的“大孩子”去给那些八、九岁的孩子当头儿,他还是感到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年月,十七岁就算是一条正经汉子了。十六岁结婚娶媳妇,十七、八岁便当爹,这在当时并不新鲜。最松头日脑的,四十岁上下也有当爷爷的了。四世同堂,弄好了,既当孙子又当爷爷的也大有人在。想到自己是条男子汉,就要担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了,庆春那颗本来有些发怵的心,又开始了强劲的搏动。干!不能打退堂鼓!从接手校长工作以后,他开始把全部心血,都铸在了孩子们身上。他早来晚归,勤勤恳恳。他和孩子们有了感情,他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希望,他把这些感觉写进了他最初尝试的一篇小说《小玲儿》里。造物主可以造就人的形状,男的、女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他要造就孩子们美好的灵魂。他开始感到了一个教育工作者的责任。他兢兢业业地工作,忙忙碌碌地操心于学校的事务,对于外界的势态不象以前那样敏感了。然而这时的中国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民国四年(一九一五年)袁世凯接受了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但分有点气性的中国人都不再哼儿哈儿的混日子了。人们看见袁大肉头不但敢把“维新党”卖给“老佛爷”,现在就连偌大个中国、居然也论斤称两地卖给洋鬼子!不禁怒火中烧,群情昂然。就连一心想恢复大清江山的遗老遗少们也都感到颇为不满,袁大头卖的是大清的主权啊!有志救国的仁人志士开始游说民众……于是有了各种主义和主张: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最引人注目的人物要算是陈独秀、李大刽等人。陈独秀从日本留学归来,在上海创办了《青年杂志》(一九一六年九月改名为《新青年》)公开宣传马克思主义,提倡文化改革,走俄国人的路素有改革之志的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把陈独秀请到北大任教。后来,李大钊、鲁迅、钱玄同、刘半农等一批具有先进思想的人物也陆续应聘来到北大,胡适之也以哲学教授的身份在北大讲学。这时的北大俨然是个水泊梁山,人材济济,其实力决不在一百单八将以下。袁世凯一边卖国辱权,一边还哭着喊着非要当皇帝,以了夙愿。结果,蟒袍穿上了,天也祭了,大宝也登上了,祸根也种下了。天怒人怨,民心思变。蔡锷云南首义,各省纷纷响应,众叛亲离,岌岌可危。袁大头老胳膊老腿硬着撑了三个月,终见大势已去,便戴着“洪宪”皇帝的宝冠,堕入黄泉。接着黎元洪继任大总统,段祺瑞出任国务总理。张勋率“辫子军”入京,丁巳复辟。段祺瑞撵走张勋,自任执政,徐世昌又取而代之。北京城好一通热热闹闹,象走马灯似的,今儿你去,明儿他来,忙乎的不善。可就是没一个惦记着救国救民。伸长脖子看花眼的老百姓也明白了:拉倒吧!换谁主事,咱们也是纳不完的税,交不完的粮,当然还有受不完的穷、吃不完的苦,活该倒霉,谁让咱是草民呢!民国八年,也就是舒庆春当了小学校长的第四年,秀才闹开了事儿。中国代表在巴黎和会上提出七个希望条件,想收回中国已经出口的主权。那帮洋狗岂能答应?!中国政府里的孬种曹汝霖、章宗祥、陆宗舆也舔着洋腚沟子嗷嗷叫。这可真真惹恼了众乡亲。五月四号,五千多学生上街游行,烧了曹汝霖--赵家楼,打了章宗祥。事弄大了,全国的老百姓都纷纷起来响应……。这等烈举,震动了舒庆春,把他从“兢兢业业地办小学,恭恭顺顺地侍奉老母,规规矩矩地结婚生子:如是而已。”中“震”了出来。他开始懂得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让他吃惊的是烧了孔夫子的牌位,还把孔二先生骂了个狗血喷头,这等于掘了中国人的祖坟。这是他连想也没敢想过的事。再就是“之乎者也”的八股腔不时兴了,改玩白话文。这条路舒庆春觉得跟劲(音尽)。本来嘛,念中国书还得带翻译加注,老百姓怕是一辈子也念不懂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还是白话文好。说什么,写什么,念什么,听什么。中国这么软弱,念书人多了,就能强盛起来。你也念,我也念,大家都念。中国人有了知识,有了文化,有了科学技术,有了脑子,就不怕再上当受骗,就不愁中国没救,就不愁中国不昌盛发达。那谁还敢欺负咱们?!八国联军?就是十六国,也照样给它捋撸出中国去!“'五四'给了我什么?”舒庆春--后来的老舍自己说:反帝、反封建”这两种认识是我后来写作的基本思想与情感。虽然我写得并不深刻,可是若没有'五四'运动给了我这点基本东西,我便什么也写不出来了。这点基本的东西迫使我非写不可,也就是非把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所给我的苦汁子吐出来不可!这就是我的灵感,一个献身文艺写作的灵感。”舒庆春规规矩矩、全心全力地干了四年小学校长,考绩特优,深得众人好评。一来他无负于孔子圣明,二来他于上于下终是一团和气,不曾开罪于谁,也未见其奉承于谁。总之,他既无投石下井之心,又无攀龙附贵之念。学务局念其治学有方,成绩优秀,派他到江浙一带考察教育。这年,他二十岁,正是“五四”运动蓬勃兴起的一九一九年。大概出了娘胎,庆春还并不曾出过北京城半步。虽书读千卷,神游四方。可终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四方”的感性知识。泰山于他只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长江无非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至于石头城,人间天堂的西子湖就更是可怜巴巴的书本知识了。能出游一趟(虽然有公务在身),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舒庆春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了。江浙一带打从一八四三年《南京条约》签定后,宁波、上海成为通商口岸,掠夺式的生意,强盗式的买卖充斥沿海一带,中国老百姓不但受着封建统治者的压迫,如今又摊上了洋鬼子的欺负。上海从一个不大的港口逐渐成为一个有了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有了大工厂,有了大机器,有了大胡子马克思说的: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工人阶级。当然也就有了专吃洋饭的买办。这些操着“洋泾浜”的中国土产--二鬼子,周旋于各大企业、政府部门、舞厅、酒巴之间,变着法的替洋人从中国百姓身上刮油。洋牧师象蝗虫似地飞到内地,到处打洞下蛆。耶稣代替了孔圣人,圣经顶替了“四书”。不过,中国人也看出了道道,靠耍胳膊杆、大腿根硬拼是不灵了。小木船撞不过这些铁蛤螟,红缨子枪,大片刀也抗不过洋枪洋炮。人们开始打开了紧闭的双眼,寻找一条自强的道路。上了岁数的人爱念叨着岳飞、文天祥、孙悟空,盼望他们能返世宰掉这些土生土长的和外来的洋妖精。年青人则爱把“民族、民主、民生”挂在嘴上,盼望有一天能动用民众,来场革命。舒庆春一到杭州,就跑去瞻仰他久已神往的岳飞墓。一条条楹联高悬于大殿、陵墓、两厢,多是些慷慨悲歌、气壮山河之词。唯有明代画家董其昌的一副对子令人有些不安之感。上联曰:南人归南,北人归北,小朝廷岂求活耶下联道:孝子死孝,忠臣死忠,大丈大当如是矣到过西湖的中国人,都忘不掉南宋小朝廷的落魄穷酸、荒淫无道。打昏君赵构,连想起西太后,打西湖,连想到长安城(西安)。唉,中国啊,……庆春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不能不算是忠臣了吧?可西太后她忠于咱这有着五千年文化传统的文明古国吗?舒庆春萌生了反骨:报国不一定要忠君。皇帝、大总统、委员长也可能就是一些专门祸害忠臣、百姓的昏君。在南方走了一遭,舒庆春算是大开眼界,敢情是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北京城不过就是个围棋盘上的“点子”。满目疮痍的祖国山河,生活困苦的下层百姓,又使舒庆春开始忧国忧民了。兴冲冲而去,装满一肚子疑虑和不安。舒庆春打道回“府”。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

    15 min
  6. 第六章 当不了官的“松人”

    EPISODIO 6

    第六章 当不了官的“松人”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许是老天有眼,真应了姑妈的话。舒庆春从江浙一带考查回来,竟然被提拔当了个小小的教育官--北郊劝学员。劝学员是个多大的官?现在也不大清楚。《老张的哲学》里学务大人南飞生的名片正面这样写着:“教育讲习所”休业四月,参观昌平教育,三等英美烟公司银质奖章、前十一师二十一团炮营见习生、北京自治研究会会员,北京青年会会员,署理京师北郊学务视察员,上海《消闲晚报》通信员:南飞生。旁边注着英文字……大约除了戛七马八的头衔不算,劝学员与学务视察员是不相上下的个“官”。月薪在一百多块钱上下。固然,劝学员的气派怕不如视察员,舒庆春也比不上南飞生。而毕竟在十五个小铜子就能吃顿饱饭,还能弄壶“白干”喝喝的年代,一百多块钱不是笔小收入啊。北郊劝学员。在京城这北郊截哪儿到哪儿,没人关心。不过这劝学员顾名思意倒颇有点劝人学善的味道。舒庆春走马上任了,难免不挨帮串串,尽点“劝学”的义务。德胜门外往北,土城“蓟树烟花”往南,大约都算是北郊的“辖区”。舒庆春东奔西走,四处“劝学”。他想,不管是清朝还是民国,不管是帝制还是共和,中国人总该多学点知识吧?不管他龙旗五色旗,做学问总没错吧?可老百姓听你那个?肚皮还喂不饱呢,谁跟着你屁股后头“镣儿哄”。所以,一年“说”下来,劝学员“政绩”甚微,毫无什么鲜明光彩的建树。加上庆春的“北京松人”脾气,对这“小小官场”里千奇百怪的现象,不肯示弱,一年后,他辞去了这个“肥缺”。民国十年(一九二一年),中国发生了一件有深远意义的大事。一批深受俄国十月革命影响的志士仁人聚结上海,成立了仅有五十一名党员的中国共产党。文化知识界的杰出理论家陈独秀当选为共产党总书记。车走头辆,中国的工人阶级有了自己的先锋队伍,有了领路人。中国的民主革命踏上了新的一步。民国十一年,军阀的连年混战,封建割据,使民不聊生,饥孚遍野,民心沸动,危机四伏。中国历史已走到大革命的边缘。民主革命的先驱--先总统孙中山,准备兴师北代,统一中国。早有野心的广东军队首领陈炯明,趁孙中山立足广东未稳,突然发动政变,包围了广东革命政府所在地总统府,孙中山仓促登舰,出走上海。在这动荡的年代,舒庆春在干什么呢?从“五四”运动以后,他越发觉出政府没有准谱,当官的对老百姓是“揣着明白说糊涂”没有一点真格的。虚岁二十三,舒庆春正蔫不出溜的过“罗成关”。常言道:“十五、六岁力不全,二十二、三正当年,三十多岁英雄汉,四、五十岁智勇全。”正当年的年青人谁甘心于只做个甩手掌柜?要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事的热火经常烧得庆春心血沸腾。可一来二去,变幻不定的政局、复杂纠葛的人事关系,满腹热肠子要为民众效点力,可又到处碰壁,使庆春真觉得报国无门。好端端个热血青年深感到这世界上的空寂。许是该找个媳妇结婚了咆?这话不假。按老眼光看,舒庆春这年纪早该成家立业,养儿育女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民国元年绞了辫子,“五·四”运动又放了妇女的小脚。西洋人那套自由恋爱、婚姻自主地态度,也逐渐成了中国知识青年的“救世福音”。现代青年不甘受“指腹为婚,媒妁之言,家长包办”的摆布,一心追求自己可心儿的“情人”。为了反抗旧式婚姻,双双殉情而死的,对对远走它乡的。寡妇再嫁,有夫之妇与人私奔,种种歪的、邪的,被称之为大逆不道的现象,在中国出现了。它虽象磐石下的一棵幼小的嫩草,但它毕竟发芽了,破土而出了。一种新的伦理观,一种新的意识,一种新的风气,正不顾自身底气的脆弱向着所有旧的传统观念狠命撞击。老年人看不惯年青人这副“轻浮”模样,青年人又不耻于老年人那副“道学先生”的陈词滥调。这一代的知识青年大约是看多了《少年维特之烦恼》,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坎坷不平的个性追求,顺理成章、墨守成规的老道道,沉重的要命,杀死人的社会舆论,都烦恼的不轻。女性都爱标榜自己是《娜拉》,虽不知道出走以后会有什么前景,但走,还是要走的,即便是在中国。后来巴金写了《家》《春》《秋》,曹禺写了《雷雨》、《北京人》,把这一代青年的烦恼、痛苦、反抗、无畏、希望的悲剧都写出来了。舒庆春萎糜不振的神情,刺疼了母亲,她自信比别人都了解老儿子。用她的眼光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没说上媳妇,难免不落落寡和,优郁成癖。哎,庆春这孩子又是个宁愿把话掖在心里的主,求人说媒这种事肯定羞于出口。已经不必替生计担忧的母亲,又开始为老儿子的婚事着起急来。她求亲告发,四处托人,不久,就为庆春暗中相好了一门亲事。母亲肚里有自己的“小九九”,现在家境不同了,不象庆春三哥说媳妇那会了。庆春大小又是个拿着一百多块钱的教育官,这门亲事自然不能拨拉拨拉脑袋就算一个。母亲左挑右选终于相中了一个,母亲心目中的儿媳标准不外乎:品貌端正、温柔贤淑,即使家穷点,只要心地善良就行,容貌不能太漂亮,这样才能对庆春好。母亲费了大心思,总算说妥了一门亲事,定钱也下了,只等再和老儿子商量了。忙乎完这一切,母亲不由得坐在床边,叹起气来。她不是那种:早娶儿媳妇,就可以摆摆婆婆的谱,把自己当媳妇时受的那点苦汁,一成不变的使在小媳妇身上的人。她知道儿子娶了媳妇,就会和当娘的疏远了。庆春虽不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人,可到底不会和现在一样了。舒庆春每月回家,照样买上两包刚出炉的“炉缸”(北京的一种土产点心),陪母亲说会儿子话,放下几十块钱,就又回自己宿舍去了。这天,庆春回家后,母亲拉住他,把给他说好的这门亲事告诉了他。没成想一向孝顺的儿子竟好赖不懂,硬是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母亲犯琢磨了,儿子是哪儿不中意?是嫌人家闺女丑,还是嫌人家里穷?不会!庆春不是那号嫌贫爱富,喜欢绣花枕头的人。可不嫌这些,他又挑什么呢?母亲是上岁数人,一切还都是老眼光,老规矩,不懂得年月不同了,人们对婚姻的看法也生出了枝叉。现在的青年都讲究个爱情,更邪乎点的,还有一套理论:什么“共同生活的基础,共同语言,共同爱好……”这些道道,平时私下里她也听庆春念叨过,可她从来不信这套。她认为还是老规矩好,父母总是比孩子把的稳,现在这世道这么乱,谁知道遇见个什么人?!我和庆春他爹结婚前也没见过面,还不是下了花轿,揭了盖头成一家。日子虽过得苦一点,可谁也没嫌弃过谁。这老规矩有什么不好?不说别的,就看我这么大岁数,跑东跑西的四处张罗,也不该一口就回了人家。母亲揣摸着,不禁伤心地落下泪来。母亲揽的这门子亲,庆春心里也真觉的作腊,怎么和她老人家说呢?跟她明说:“我不能把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接到家里,叫人家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就是人家乐意,我也过不踏实这种日子。”他知道这样说,老太太心里会更难受。“既要非做个新人物不可,又恐太伤了母亲的心。”使庆春“左右为难,心就绕成了一个小疙瘩。”哪个当儿子的,也没有成心不敬父母的,可两代人生活造成的距离,无法回避的矛盾冲突,使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按一个框子生活。当父母的教训孩子一顿,那是天经地义,该着的。可当孩子的要是回两句嘴,那可就出格了,成了“逆子”“逆孙”。舒庆春当然不愿意落个“逆子”的名。他左思右想,终于跑去向三姐求援。三姐在母亲心目中是个有影响的人。虽说嫁了出去,但家中之事,无论巨细,母亲总愿意把三姐扯回来议论议论。到底曾是老舒家里里外外的一把手啊,家里屋外的事,她都能料理的井井有条、周周到到。庆春说亲的事,三姐听母亲提过,役想到让兄弟犯这么大的难。在兄弟的央求下,她答应:由她出面去说服老太太。三姐一进屋,母亲感到又来一个帮手,就让她开导开导庆春。本来嘛,闺女向着娘就跟大年三十吃饺子不吃粽子一样天公地道,三姐自然义不容辞的应下来。庆春来了,三姐话一出口,话头就奔了兄弟。说他如何如何不懂事,如何如何辜负了娘的一片好心,如何不孝,又如何不敬。直说得庆春眉毛揪成一把,嘴巴翘的老高。心说:“人家搬你来,是想请你说几句好话,役成想你到先把我数叨一顿,这叫什么事?”听其三闺女这样说,母亲的心舒展开了,喜气溢上眉梢。心里对三姑娘更敬重了。三姐看出小兄弟的心思,没吭气,转脸甜甜蜜蜜的叫了声“娘”,趁母亲高兴的功夫,三姐进言道:“说起来,庆春也不小了,在外面都做了那么大的事,他什么不明白啊?要我看,这结婚的事,还是让他自己拿主意。娘,您也知道他

    43 min
  7. 第七章 又当了教书匠

    EPISODIO 7

    第七章 又当了教书匠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有人说舒庆春放着官不做,又要去当教书匠,是耍“三青子”。到头来再吃后悔药时,已是鸡飞蛋打。可“丢”了纱帽翅的舒庆春,根本不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舌头在别人嘴里长着,管它说些什么,庆春自当是扯躁。那天他正式递上了辞呈,走出了劝学所,想到自己终于挣出了这染色的大缸,他心里透着舒坦。他摸摸兜里还有两个小钱,心想,这好日子,自己也该乐嗬乐嗬。于是就奔了隆福寺,先要了一碗豆汁、两盘灌肠填填肚子,然后一头扎进了“清华园”澡堂子。北京的澡堂子堪称一绝,进得门来,无论熟人生客,跑堂的一律上来招呼:“二爷,来了您哪。洗洗?”无论您排行老几,到这里全成了“二爷”。天是老大,您就是老二,您心里能不舒坦?不光是招呼的热情,照顾的也周到。没等您落座,手巾把儿递上来了。“擦擦,您先喘口气。”接茬就给您闷上壶小袋“香片”。这澡堂子泡茶另有一番风味,等您擦了脸,净了手,宽了衣,伙计用杆子把衣服高高挑起,挂在了架子上。转脸,白瓷茶壶,茶碗已端到眼前。当您面撕开茶叶袋,扣进壶里。一顺手抄起大肚的铜壶,(这铜壶永远放在烧着硬煤的大火炉上)。伙计将壶往起一提,滚开的水便冒着白气,滋溜一下钻进茶壶。伙计和您聊着,根本不着,估磨着差不离了,手一抖,收住水口,您看吧,水不多不少,正齐壶边。这叫“砸”。然后伙计急忙盖上壶盖,把小茶叶袋往茶壶嘴上一套,说是一点味都不能让跑了,这叫“闷”。这一“砸”一“闷”,小茶辈酽。这一套程序下来,顾客已被伺弄得打心眼里乐和,也就不由得喜孜孜地应酬两句:“得了您哪,歇会儿,冒颗?“递上根”红炮台”“哈德门”之类的小烟。伙计并不多客套,转手把烟往耳后一别,双手一抱拳:“谢了您哪,您先歇着,得功夫我再过来陪您说话。“一转脸,冲着门口又吆喝上了,”好了您呐,二爷?里边请,里边宽敞,洗洗?得了,您交我了,保您没错。再沏一壶。有了您呐。小伙计伸长了脖子抡圆了嗓的一通招呼,使本来就热气腾腾的澡堂显得分外红火。舒庆春被这闹哄哄的气氛拱得心里热乎乎的,他起身走进了雾气腾腾的池子里。他将头枕着池边儿。任热水滚过身子,渗透着每一个毛孔。只一会儿的功犬,庆春已是大汗淋淋。然后他板儿平地躺在大木头条凳上,搓澡的伙计把拧干的毛巾绕在手上,一上一下开始搓澡,直把个全身上下搓个透红。这北京澡堂子的搓澡有个讲头,据说要搓一百零八把,先后有序,上下到位。有点发烧感冒经这一搓,症状全消,精神为之一振。搓完洗净,再出来时,那感觉就不一样了。舒庆春从池子里出来,那浑身上下的轻松自在劲,就好象把一年来的“秽气”全洗了去,心里爽快了许多。他涮了涮小茶碗,随手倒进痰盂。无意中瞥见痰盂里浸着的烟蒂和抽烟人所特有的痰块,心里不由格登一下。想起了劝学所那段龌龊生活,他赶紧益上痰盂盖,象是从此把那段日子埋葬掉了。他不愿再想劝学所那段生活了,他要开始迈出恢复自己本来面目的新一步了,尽管还没想好这一步往哪跨,但再去当个教书匠,他是想好了。等到一口清茶滑过喉咙,沁入脾胃,他终于惬意地倚在小小的床头,什么也不再想了。他只是细细地品着茶,把明天的事,还是放在明天再去说吧。说到旗人的喝茶,这里可有个讲头。这是旗人仅次于吃饭的第二需要。那时倒不懂什么喝茶能软化血管,降低血压。茶叶里掺合着大量维生素C等等,这一类的名堂。只觉着茶能提神打气,于是便爱不释手,而且你说龙井、旗枪、铁观音如何如何好,北京人一概不认,就讲究喝个花茶。所以北京城里的几个茶庄,大宗出售的只有花茶。舒庆春喝的这类“香片”,本是有名的“福州茉莉花茶”。福州人制茶的道道挺多,他们把木樨、玫瑰、栀子、蕙兰、梅花、茉莉这些花半开不开的花蕊放入瓷罐中,铺上一层花,再搁一层茶叶,用箬叶扎好,放在锅里制作,然后包成小包,用微火焙干……舒庆春一口一口呷着这已是“二过”的茶水,思绪又堕回眼前的大千世界。打上次“说亲”的事后,母亲已看出了庆春这股“拧”劲,不再提什么娶亲的事了。她老人家心里明白,老儿子不是那号任本事没有,专靠踢腾祖上产业过日子的“八旗子弟。”(当然老舒家祖上并没留下什么可供踢腾的产业)。用她老人家的话说:“只要儿子能静下心来谋点事,她心里也就踏实了。”可是谋点什么事呢?庆春心里并没个底。教书自然不成问题,也曾有几个学校前来聘他,可是庆春心里没一个中意。到不是他自视太高,而是他实在不肯再将就那帮“前朝遗老”“假洋鬼子”一类的人物了。前几天有位朋友来串门,提起天津南开中学,缺一名教国文的先生,庆春要是愿意、他愿意引荐。这个提议倒是让庆春动了心。他早就听说过南开中学,民主、自由的空气甚浓。学生思想活跃。虽然当年(五四运动)领头闹事的学生,都已跑到法国“勤工俭学”,可他们的精神却激励着一茬接一茬新赶上来的学生娃儿。舒庆春立志要做个“新人”,自然没有比“南开”这样的地方更对他胃口的了。当下,他便决定,接受去南开教授国文的邀请。民国十一年秋,舒庆春拎起小包袱,别了老母,兴冲冲地赶到天津南开中学任教。到达学校的当天,正赶上校方召开“双十”庆祝大会。新来乍到的先生必要讲演一番,一来露露底,二来亮亮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这一锤子如果砸不响,那日后“将军”的机会可多着呢!舒庆春虽说才二十郎当岁,可场面上的事也见过不少,又有在师范上学时“辩论”的底子,讲演当然不发怵。可讲什么呢?当然得和“双十”靠边贴谱儿。“双十”是怎么回事?现时的许多小青年怕是不太清楚了,不但不清楚甚至有些误解。“双十”节是怎么来的呢?兴了民国以后,国民政府把每年的十月十号定为“开国大典。”这是个洋规矩。破了帝制,实行了共和。自然不能再象咱们祖上那样,每逢新朝始立,必要先找本皇历翻翻,选个黄道吉日,美景良辰。于是便登坛祭祖,颁布国号,并不把“开国之日”看做是什么了不起的日子。兴了民国以后,旧规矩当然也就葬掉了。每逢“开国之日“必要庆祝一番、断不可少。舒庆春登上台来,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嚓嚓”声。学生们觉得新来的这位先生既非七老八十,又不古古板板,走路随随便便,双目炯炯有神。肚子里一定有些醒目的货色。舒庆春开腔了,他说,他较磨着:“双十”可以解释成两个十字架,一个十字架叫民主政治,一个十字架叫国民福利。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扛起这两个十字架。虽然只比耶稣多背了一个,但上帝就是我们自己了……舒庆春的话引起满场轰鸣,他又用他那特有的幽默感赢得了听众。在掌声中,舒庆春又恢复了他那自信,他觉得有些已经流逝的感觉,重又钻进了他的躯体又开始关心起时势,又开始忧国忧民了。那时的中国时局是什么样的呢?“五四”运动以后,立志救国的仁人志士深感中国人这点思想已不够用了,于是纷纷把眼光转向了海外异邦。都想吸收些“洋佐料”来烧中国这盘菜。吃浑的,吃素的,信马克思的,崇拜蒲鲁东,巴枯宁的,实业救国,科学救国,教育救国,暴力革命,不断革命,社会主义,戛七马八的学说,五花八门的主义全溜进来了。天主教徒赶来布道,基督教士跑来讲经。你说:“圣子圣母圣父三位一体”。我说:“信安拉、信夭仙、信经典、信使者、信死后复活和未日审判”。你说,耶稣现在是普天下芸芸众生的皇上,我说,老百姓抱成团就能把所有的皇上打趴下。……这些舶来的主义,引进的学说,把中国这颗沉睡了几千年的老树,拧成了一把干柴。无论哪儿吹来一阵风,都有可能烧起来。站在这木柴顶端的是一群准备点火的热肠子青年。他们深感到“百废待兴”极需改革的责任,在一窝风的“引进”“主义”当中,都在潜心寻找一条合乎国情、迅速起火之路。这些攥着各色火种的人们,奋力疾呼,八方联络,一步步把民众的热气哄起来,目的只有一个:烧掉这个旧世界!这时有个颇有影响的大人物胡适,跳出来开始往这股旋转的热流中渗凉水。说什么,“少谈点主义,多研究点问题。”沉淀在社会各层的旧圈子里的残渣,也纷纷冒上来,大肆鼓噪。有些手持火把,但骨子里缺钙的热力份子,开始冷了下来……这时候,历来有个松脾气的舒庆春,却拿出当时并不太精的英文,翻译了一篇《基督教的大同主义》。这位不信教的弟子,并不深究基督的真谛,而是追寻求天下之大同的主义。那时有个叫《生命》的月刊,见庆春文字不错,竟然也就采用了。这是老舍《舒庆春》最早的一篇译作。舒庆春

    33 min
  8. 第八章 他把悲伤压在心底

    EPISODIO 8

    第八章 他把悲伤压在心底

    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伴你听书。《小玲儿》发表在一九二三年一日出版的《南开季刊》上,开春,舒庆春便接受了顾孟余的北平教育会之邀,离开了南开中学。顾孟余是教育界的老人,热心于平民教育。就在北长街的雷神庙主持了这个教育会,这组织不同于学务局一类的教育衙队它基本上是个民间团体。搞平民教育,教老百姓读书识字,那年头可真算是个新事物。教育会自己办平民学校,自己编识字课本。上至会长,下至杂役,都有股子廉洁奉公、热心为民众的精神劲。只这一条就对了庆春的劲,他不在乎薪水微薄,义不容辞的来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妈总希望老儿子能守在近前。只要庆春能在北京,就出不了大辙,当妈的心里也就踏实了。母亲的心思,庆春早就看在眼里,挂在心上,所以自打有了这差使,庆春二话没说,抬腿就撩回来了。在教育会,庆春的职务是个小小的书记员,无非是干些抄抄写写之类。活儿不重,钱儿不多,虽每月也能拿个几十大元,可要养活老母,在家里撑起一摊,就有些吃力了。庆春是个孝子,又是个好强的人。他宁愿自己多吃些苦,受些累,也不愿委屈了母亲。他又跑去鼓楼东边的第一中学兼国文课,算是挑起了这个家。出去小一年,三朋四友的少不了来聚一聚。凑在一起,庆春说自己在南开成了“面条大王”。这南开中学的大师傅,就爱吃个炸麻雀,海每总要亮亮手艺,这道油炸麻雀被天津人尊为“上菜”。而庆春不忍看那小小的鸟儿被人大嚼,每当食堂里有这道节目时,他掉头便走,上街找个小摊,弄碗炸酱面稀里呼噜一吃了事。而且回来后同事问起何故上街,又不好道破其中原由,便推说自己好吃面条,所以便得了个“面条大王”的美名。朋友们笑了,说想不出庆春竞长着这样一付菩萨心肠。北京人又何尝不是“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就别说是吃鸟了,饥荒年间,乡下吃人肉的不也有的是?!庆春也笑了,那味道很苦。周而复始的案牍工作和柴米油盐的调配,使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天气变凉了。母亲需要添制寒衣,米、面也需要赶紧买,可还没到发薪的日子。一切都急等用钱,怎么办呢?一咬牙,庆春抄起他最喜欢也是唯一的一件皮袍奔了当铺。他还没忘当铺的门柜有多高,当铺的老西儿有多挑眼。果然,那迷着眼睛的胖家伙不是说底太薄,皮子太碎就是嫌板子太硬,但凡皮货能有的毛病,他全一条不拉的给招呼上了。末了,他又摆出一付爱搭不理的样,伸出四个手指头:“得,看你也是个规矩人,给你这个数,四十。一分也不能再多了,便宜你小子了,爱当不当。”这号黑心的王八旦,都知道凡是到这份上的主,都是急等钱用。一般亏点也认了。所以他们总把价杀得像白检来的一样,而且到后来他们还要做出一付吃了多大亏似的样子,缺德透了。已经进入“三九”了,筒子河已冻得梆梆硬。每年从这里取冰的工作开始了,人们用铁钩钩住打成一米见方的冰块,顺着跳板费力地拖上岸来,寒风吹来,飘起一片片晶滢的冰沫。庆春经过这里时,看着取冰的人们,身上又皱起一层鸡皮疙瘩。单薄的衣衫已使他的体温快接近那透亮的物体了。晚上,同窗好友常培来了,庆春告诉他:把皮袍子卖了,给老母添置寒衣和米面了……。常培急了:“你为什么不早说,我还拿得出这几个钱来,何必在三九天自己受冻。”像小时候看噌戏,买零嘴吃一样,歪毛又伸出了友谊的手。“不用了,冷风更可吹硬我的骨头!”(是硬了,硬得像筒子河里拉上来的冰块。)“希望实在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再帮助我。”后来,罗常培这样记下了这件事的结尾。“这时檐前铁马彼带哨子的北风吹得叮乱响,在彼此相对无言的当儿便代替了我的回答。”《我与老舍》像常培这样的老朋友,庆春这一辈子没有几个。当你心里不痛快时,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你就感到安慰、踏实。罗常培是位著名的语言学家,他不曾写过什么小说,但却做为小说人物几次出现在朋友的著作中。有时开玩笑,他嗔怪起老朋友,说他干嘛总要揭点“老底”。后来,庆春在《歪毛儿》这篇小说里,塑造了一个穷得叮响,摆地摊卖破书的歪毛……这个人物常培倒是接受了。他说,假使为了应验朋友小说里人物的命运,让他真的摆个地摊,他也是乐意的。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做为老朋友,庆春总是把心底的疙瘩透露给常培。他这次回北京,还有一桩心事,就是想去看看梅小姐。可是每次又都望而却步了。去南开教书前,他还敢常去梅小姐家走动走动。可这次回来,他到不敢去了。他怕猛咕叮的一去,会引起人们的猜忌,反倒砸锅了。他总梦想有一天会在什么地方碰见她……。初恋的烈火使庆春人都笃抽抽了,心又等碎了。可他却宁愿这样等下去,宁愿写些“春如旧,人空瘦”之类的愁句。却不肯去碰碰大运,他怕那一鼻子灰的结局。于是他把自己的苦闷写进诗里,准备寄给常培。赶巧,有一天常培打骡马市回来,路过教育会,他进去看老朋友,见桌子上有一封给自己的信。他拆开后,看见里面有一首咏梅花的诗,才知道老朋友可谓是“病入膏肓”了。他拍着胸脯向老朋友保证,要替他去碰这一鼻子灰。那怕是让人撵出来也值得。罗常培前去探路,庆春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并不盼着能有什么喜讯,只是想尽早有个回音。了却这件事。常培叩动了大门上的门环,半天不见动静。心里正在狐疑,门开了,一个小老妈子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您找谁?”“我找……我找……这房里……”小老妈子垂下眼睑,脸上升起一团阴云。低声说:“他们不在了。”“不在了!”常培眼看一路想好的对策一条也用不上了,急忙用手支着大门,生怕老妈子转身就走。那妇人见他这样,索性把门敞开了:“您自己瞧吧。”院里长着半人高的荒草,一只野猫惊慌地从草棵子里窜出来,正房,一把生了锈的铁锁上爬满了蛛网,加上老妈子黯然伤心的神态,都告诉人们:这一切是真的。常培心里替朋友难受。也为自己没能完成使命难过。回去怎么说呢?不能就这样走了。他又转身对那妇人说:“我是受朋友之托前来拜访的,希望能讨个这家人的准信回去。”“老爷出家了,小姐也跟着去修行了。常培的头“嗡”地一下子大起来。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当和尚。真是什么邪人都有。门又关上了。常培慢慢地往回走着,心里打开了鼓。庆春憔悴的样子已经让人怪不好受了。再把这人去楼空的消息告诉他,不知他是否承受住。不说吧?他迟早会知道,那会更加痛苦,再说,他回去也没法向庆春销帐啊,让他编个什么茬哄朋友的事,他是不干的,他想起了那天庆春掷地有声的话:“冷风更可吹硬我的骨头!”人少不了在肯节儿上,打肿脸充胖子。因为人类的自尊心有时也能使软弱的人看起来像个硬汉子。可他了解老朋友,知道舒庆春的脊梁骨不是面捏的。果然,庆春挺住了。听了这个消息后,他无疑受了很大刺激,但一声没吭。他把嘴唇咬得紧紧的,不让它发出任何怯弱的音响。他要把悲伤压在心底,努力向不公正的命运抗争。他照样当着他的书记员,照样教着国文课,隔三差五照样去看老母,照样为柴米油盐操着心,钱周转不开时,他照样会抓起一两件稍值些钱的物件上当铺……。可他确实变了,他心里孕育着一团火,贫困的威胁,初恋的毁灭,使他更坚定了自己的志向,要为民众做点事。他又开始发愤读书。不久,他认识了缸瓦市基督教福音堂的宝乐山牧师,宝牧师学了一口好英语,庆春羡慕的不得了。他自打翻译了《基督教的大同主义》之后,深知自己的洋文不过是半瓶子醋。他是个不爱将就的人,于是便拜宝牧师为师。宝牧师也是满人,不知触动了那根神经放弃了萨满教改信了基督。可他忘不了拯救人类时应先救自己同胞,他看庆春又是个好学有为的青年,所以庆春提出跟他学英文,他就一口答应了。学了没多久,宝牧帅眼见着学生的水平已不是先生所能应付了,便索兴把庆春引见给了在燕京大学教书的英国人艾温士教授。算是为了彻底拯救“迷途的羔羊”。从此,庆春便利用课余去燕京大学旁听英文。在和艾温土的接触中,庆春逐渐改变了对“洋鬼子”的成见。敢情这洋人中也有通人性的。许是寸劲,他和文温士在一来二去的闲盘中竞成了朋友。艾温士看出庆春年青有为,是中国教育界的后起之秀。舒庆春也悟出了:西洋人也不个个都是坏蛋。民国十五年,舒庆春的命运中出现了一次转机。艾温士告诉他,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想在中国聘请一位中文讲师。艾温士有意推荐庆春去,不知庆春的意见如何?才从痛苦中甦醒不久的舒庆春,本来是存下远离北京去工作一段的心思。可去英国?他不

    18 min

Acerca de

所有内容均由自研AI制作,有兴趣的朋友请私信我。 舒舍予,字老舍,面黄无须,生于北平。三岁失怙,可谓无父;志学之年,帝王不存,可谓无君,无父无君,特别孝爱老母,布尔乔亚之仁未能一扫空也。幼读三百篇,不求甚解。继学师范,遂奠教书匠之基。及壮,糊口四方,教书为业,甚难发财;每购奖券,以得末彩为荣,亦甘于寒贱也。二十七岁时发愤著书,科学、哲学无所懂,故写小说,博大家一笑,没什么了不得。三十四岁结婚,今已有一女一男,均狡猾可喜。闲时喜养花,不得其法,每每有叶无花,也不忍弃。书无所不读,全无收获,并不着急。教书做事,均甚认真,往往吃亏,也不后悔。如此而已,再活四十年也许能有点出息!

Para escuchar episodios explícitos, inicia sesión.

Mantente al día con este programa

Inicia sesión o regístrate para seguir programas, guardar episodios y enterarte de las últimas novedades.

Elige un país o región

Africa, Oriente Medio e India

Asia-Pacífico

Europa

Latinoamérica y el Caribe

Estados Unidos y Cana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