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艺术

RFI 华语 - 法国国际广播电台

文化旅行，艺术人生，寻找灵感，感悟巴黎。

  1. 30 JUL

    台湾歌手9m88: “用另外一个方式看待音乐”

    被誉为爵士女伶的9m88本名汤毓绮，是位台湾90后的创作歌手。2016年出道的她以独特的灵魂唱腔，复古的造型和幽默的歌词，迅速在华语乐坛中崭露头角。她的音乐融合了R&B、Neo Soul、Jazz、Hip-Hop等多元元素，不但打破了音乐的风格边界，也反映出她对生活和人性的细腻观察。今天，就让我们和9m88一起，深入她的创作世界。 台湾歌手9m88近日受邀参加了在巴黎大皇宫举办的香奈儿高级定制服秀。她回忆这次经历时表示，“大开眼界”，不仅因为大皇宫刚刚整修完成，内部装潢令人惊叹，更因现场展现的顶尖工艺深深打动了她。 “看到这些工艺的发挥到极致，曾经学过服装的我就会觉得非常的感动。”此外，她还参观了香奈儿在巴黎十九区的工坊The 19M，亲眼见识了精细的工艺和面料细节，对工匠们心怀敬意。 “用另外一个方式看待音乐” 9m88的音乐之路源于她从小对唱歌的热爱。虽然小时候接受过一些音乐训练，也参加过许多歌唱比赛，但真正与音乐产业结缘是在大学毕业后。 她在台湾念服装设计系，毕业后赴纽约实习期间接触到爵士乐，觉得可以“用另外一个方式看待音乐”，随后决定重返校园，于The New School主修爵士演唱，这也开启了她“9m88”音乐项目的旅程。 她的音乐风格融合了爵士乐和童年时期听的华语流行音乐（Mandopop），同时受到嘻哈、R&B和灵魂乐的影响。她喜欢的音乐人也随着成长阶段变化：童年喜欢蔡依林、周杰伦和陈绮贞；大学时开始喜欢Erykah Badu等 Hip Hop 与 Soul 音乐。 爵士方面她则欣赏Sun Ra、John Coltrane、Ella Fitzgerald等传奇人物。目前她对环境音乐和世界音乐也很感兴趣，正在探索更多风格。 尝试韩国流行音乐 近期，9m88与韩国歌手Solar颂乐合作发行了一首中文歌曲。在Solar的邀请下，9m88负责填中文词与合唱。歌曲以太阳系的“太阳”和“月亮”为比喻，表达远距离却心心相印的朋友间的温暖情谊，也送给歌迷作为礼物。 虽然创作时间不到一个月，但她投入这种紧迫感带来的创意爆发，并努力让歌曲轻快易唱，符合Solar的流行风格，方便听众跟唱和互动。 欧洲演出展望与未来计划 谈及在欧洲的演出机会，9m88表示2022年曾与台湾乐团落日飞车同台演出，此后在法国表演机会不多。她期待未来能先参加音乐节演出，再争取举办个人专场。 关于新专辑计划，她透露今年底可能有新作品推出。除了主项目9m88，她还有一个以爵士为主的副项目“This Temporary Ensemble”，已经发行过一张专辑，今年年底也会推出第二张。

    10 min

  2. 23 JUL

    “理想游戏”：从蜜蜂到航空母舰的艺术对话

    在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附近的一间画廊里，一场别开生面的当代艺术展《2025绝对空间：台法德行动拉力赛》悄然开幕。由策展人廖千乔博士单手策划，展览集结了五位来自台湾的当代艺术家，透过摄影、雕塑与装置艺术构筑出一个充满趣味与批判的“理想游戏”场。 “理想游戏”作为策展起点 策展人廖芊乔表示，这次展览的核心是“理想游戏”的概念。她指出，在过去，艺术或许需要以身体、生命去冲撞体制，但如今她选择用更轻盈却不失深度的方式切入 – 就像小朋友玩游戏般自由订定规则、随时变换玩法，艺术亦可成为一种对抗结构的“幽默语汇”。 五位艺术家，五种策略与能量 廖芊乔笑称，本次展出的艺术家入选门槛之一是年满四十岁，象征作品与思维的成熟度。其中包含了从装置到平面，各自展现强烈语汇的创作者： •    倪祥：最年轻的艺术家，在短时间内抵达巴黎，迅速改变创作方向与作品命名，展现高度弹性与创造力。 •    黄逸民：作品以五彩木块堆叠成航空母舰与“永”字，隐喻台湾社会的集体意志与文化结构的松动与重组。 •    陈妍伊：以蜜蜡与蜂巢为媒材创作雕塑，因材料脆弱而在运送上遇到种种困难。 •    赖志盛：本次展出平面作品与颜料罐，风格延续他一贯对绘画性的探索，虽未能完整展现其装置语汇，仍可见其艺术脉络。 •    蔡宗祐：透过不合常规的油画、水墨语法，打破既有知识与形式，挑战“正经”艺术的权威性。 陈妍伊与蜜蜂：艺术的共生实验 艺术家陈妍伊的作品吸引了众多目光。她展出与蜜蜂共创的蜜蜡雕塑系列，材料取自蜂蜡片，造型涵盖高楼建筑、战车、人物与抽象空间，象征人类文明的演化与自然环境的反扑。 她回忆，2010年首次与蜜蜂合作时，灵感来自纽约高楼林立的城市景观。她突发奇想：“那如果我盖了一栋台北一零一给它们住住看，会发生什么奇妙有趣的现象跟火花？” 此后展开长期的共创实验。2016年怀孕后，她将母体与蜂巢视为共同的容器，继续发展“维纳斯”与《Never Never Land》等系列，探索生命、成长与未来。 其中一件以“战车”为主题的雕塑，象征自然反扑后诞生的新诺亚方舟。 “我每次打开蜂箱的时候，我觉得好像在开一个盲盒一样，我都在期待它。蜜蜂又筑出了什么我意想不到的一个一个状态，”她笑说。 永恒的神兽：黄逸民的堆叠式寓言 另一位艺术家黄逸民则以五颜六色的积木构成航空母舰与“永”字。 他指出，航空母舰的灵感源于东方庙宇中的“神兽”，象征人民对自我的保护与想像。 “在目前的社会当中，谁来保护我们现在的乡里？那所以我就做了一个航空母舰。然后那个由起飞的飞机好像做成燕尾的造型，然后来充当现在的神兽。” 而“永”则取材自书法中的“永字八法”，但透过松动、拼贴的结构，隐喻传统在当代语境下的变动性。永恒是否只是当下这一刻？“五秒后，五年后，它还是永吗？”他抛出哲思。 艺术与哲学的边界 这次展览引用了法国哲学家吉尔·德勒兹（Gilles Deleuze）关于“理想游戏”无法实现的观点，探讨艺术与哲学的关系。 廖芊乔指出，当代哲学不再追求宏大知识体系，而是转向从文学、艺术和日常文化中寻找启示，哲学家与艺术家之间有着深度的交流与互动。 而在探讨艺术与政治的关系时，廖芊乔表示，展览体现的是“艺术政治化”的实践，即艺术作为一种社会行动，超越单纯的作品展示，成为批判和介入社会议题的工具，而非被政治利用的“政治搞艺术”。

    11 min

  3. 14 JUL

    法国中柬裔喜剧演员布海·敏坠楼去世

    法国脱口秀演员布海·敏于2025年7月10日在巴黎第十七区不幸身亡，终年43岁。据报道，他是从一栋住宅楼八楼处坠楼的。此事由《巴黎人报》披露，随后得到巴黎检察院的证实。目前，检察机关已经正式启动调查程序，以查明其死亡的具体原因。 布海·敏出生于1981年11月29日，成长于法国西南部吉伦特省的布朗克福尔，临近波尔多。他的家庭背景具有多元文化的典型特征：母亲是中国人，父亲是柬埔寨人。父母两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柬埔寨处于红色高棉统治之下时逃离家乡，最终定居在法国。布海·敏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和姐妹是高中时期学校中唯二的亚洲人学生，经常面临针对他们的外貌和出身的评论。在这种背景下，他选择将无法直接回应的内容写进了笔记本。一次偶然，他的法语老师发现了这些文字，称赞他写得好，并邀请他加入学校的戏剧俱乐部。正是在那里，他第一次接触到了法国古典戏剧作家莫里哀的作品，也开始尝试即兴表演。他说：“我发现，存在的方式不只是在脑子里想象，而是通过说出别人的台词、甚至我自己的语言，来真正地表达自己”。 在走上脱口秀道路之前，布海·敏经历了不少波折。按照父亲的要求，他先取得了一张计算机专业的学士学位。24岁时，他离开波尔多，前往巴黎。2006年起，他决定全身投入喜剧事业。起初，他的生活极为拮据，不仅经济困难，还一度居无定所。在此期间，他还遭受了银屑病的困扰，这是一种慢性皮肤病，对他的身体形象和心理状态都造成了明显影响。 他在巴黎的演艺圈默默无闻多年，通过不断参与咖啡馆、餐馆等地的开放式演出积累经验。直到2012年，他被法国资深戏剧人阿兰·德瓜注意到，得到了进一步发展机会。布海·敏后来表示，是对方教会了他如何建立自信，并给予他持续创作的信念。 2014年成为他事业的转折点。他被邀请加入Jamel Comedy Club第七季，并在同年推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脱口秀作品“搞笑的中国人：布海·敏的传奇”。在这部作品中，他通过自嘲的方式，对亚洲群体在法国社会中所遭遇的刻板印象进行了深入的挖掘与表达。他的风格语言犀利、节奏紧凑，常通过一连串punchline点破荒谬的种族、性别与社会刻板印象。例如，他在台上曾说：“你几岁了？8岁？你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做鞋了吗”？这类段子既体现他自我解构的幽默，也揭示了社会对于亚裔群体的某些根深蒂固的偏见。 据“巴黎人报”的描述，他的脱口秀语言“毫无包袱与保留”，擅长以“强烈句式直击陈词滥调和种族偏见”。他的首部作品大获成功，随后他在多个国际舞台演出，包括瑞士蒙特勒喜剧节、摩洛哥马拉喀什、塞内加尔、黎巴嫩、纽约等地。慢慢的，布海·敏成为法国乃至国际喜剧舞台上的代表性面孔之一。 几年后，他推出第二部作品“世界属于制造它的人”，继续保持批判现实、融入个人经历的叙述方式，巩固了在他在法语喜剧圈的地位。 除了在舞台上的表现，布海·敏也开始涉足影视。他出演了由埃里克·朱铎导演的Problemos，还参演了Rattrapage和Les Chèvres！，与法国喜剧演员和导演丹尼·伯恩和基洛姆·康曼德等同台。2023年，他在纪尧姆·卡内执导的电影“高卢英雄：中国大战罗马帝国”一片中饰演反派角色Deng Tsin Qin，这也是他首个主要的电影角色。 不过，在事业持续推进的同时，布海·敏的健康状况和心理状态也开始引发人们的关注，甚至担忧。2024年6月，他在法国海外省留尼汪岛巡演期间曾住院。当时，一段布海·敏神情恍惚、独自走在马路上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广泛流传，引发公众关注。制作方随后回应称他“正在经历痛苦，并在休养”。有媒体报道称，这与心理健康状况有关。 尽管如此，布海·敏依旧计划继续巡演，并于2025年7月初在Instagram上正式宣布，将于同年9月起在法国各大城市开展新一轮演出，演出作品名为“杀死布”。他说，这场演出将聚焦于心理健康问题，是他去年夏天个人经历的写照。他在采访中表示：“我讲的是心理健康。这是一组新段子，也是我去年夏天的反映。我当时情绪非常低落。这就像一种疗愈方式，必须笑出来，才能继续前进”。 根据制作 飞利浦·德尔马思提供的信息，这次致命的事故发生在布海·敏即将出发前。据称，他试图从阳台的排水槽中取回掉落的手机时不慎滑倒，从高处坠落。事发地点位于巴黎，他的遗体被发现于一栋楼下。目前，巴黎检察机关已确认此事，并正式展开“寻找死亡原因”的调查程序。确认其去世后，法国脱口秀界、演艺界、亚裔群体纷纷转载此消息，震惊和哀悼之余，人们也写道：“布海·敏，这是你唯一一次没让我笑出来。安息吧”。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布海·敏始终关注关于族群、外貌、出身、姓名与宗教等方面的社会刻板印象。他在台上勇于挑战这些偏见，也以自己的经历为切入点，构建出独具特色的喜剧表达。他曾将即兴表演形容为一种“自我存在的方式”，而观众则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了另一个层面的文化对话与社会观察。

    9 min

  4. 10 JUL

    法国年轻人读书越来越少，政府着急了

    7月3日，法国文化部长拉希达·达蒂与国民教育部长伊丽莎白·博尔纳在上塞纳省叙雷讷市联合启动“青少年阅读大会”，共同呼吁将阅读“重新置于我们文化实践的核心位置”。两位部长一致强调，形势已经“非常紧急”，必须立即采取措施，激发年轻人重新爱上阅读。 在叙雷讷市的媒体图书馆，法国国民教育部长博尔纳指出：“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采取行动。我们的孩子读书越来越少，阅读能力也在下降。”她援引最新国家评估数据称，仅略高于一半的小学五年级学生能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理解一篇简单文章，“阅读不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深入了解问题根源，文化部图书事务司司长尼古拉·乔尔热将牵头撰写本次大会的最终报告，预计2025年底发布，旨在对青少年阅读障碍进行系统诊断并提出公共政策建议。达蒂强调：“我通常不喜欢大会或座谈会——它们往往只是重申原则。但这一次非常具体，行动计划和预期都清晰明确。” 令人忧虑的是，法国国家图书中心2024年4月委托益普索进行的研究显示，法国7至19岁青少年每日平均仅用19分钟进行阅读，却花费3小时11分钟在屏幕前，是阅读时间的近10倍。 尤其是16至19岁的群体，课业阅读参与度显著下降：68%的女生表示仍参与，较2022年下降6个百分点，男生仅为59%，下降9个百分点。业余阅读方面，代际差异更为明显：74%的女生在闲暇时阅读（2022年为85%，下降11个百分点），男生则仅为50%（2022年为65%，下降15个百分点）。 不仅阅读时间缩减，阅读质量也在下滑。48%的青少年表示他们在阅读时同时会进行与屏幕有关的其他活动（比2022年上升5个百分点）。20%的业余读者一次阅读不超过15分钟，而27%的非读者认为自己难以集中注意力（比2022年增加10个百分点）。 与此同时，青少年的阅读类型也出现变化。在有限的阅读时间里，他们更倾向于选择漫画、图像小说或轻松读物。尤其是13至15岁的男生中，有超过四分之三的阅读内容为漫画类作品。尽管略有下降，小说仍然占据重要位置，情感类和爱情小说增长明显（增长9个百分点），其中“黑暗爱情”题材首次成为热门类型，受到16至19岁读者欢迎。 此外，数字化阅读趋势也在上升。44%的青少年表示自己读过电子书（2022年为33%），其中大多数使用智能手机阅读。在漫画读者中，这一比例甚至高达49%。42%的青少年曾听过有声书，10%的受访者表示，是因为在社交网络上关注的名人推荐，才想要读某本书。 社交媒体和流媒体平台正越来越多地影响青少年的阅读选择。研究显示，受到网红或网络推荐而阅读的比例分别上升了7和5个百分点。66%的业余读者曾因为看剧或电影而产生阅读欲望，这一比例较前期上升了12个百分点。以“基督山伯爵”为例，2024年6月电影上映后，原著销量在夏季达62000本，并进行四次加印，充分说明改编作品对阅读行为的推动作用。 虽然阅读对注意力、想象力、同理心、语言能力及认知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且普遍被青少年视为童年时期的美好记忆，但现实却不容乐观：39%的青少年更愿将空闲时间用于其他活动。19%的人明确表示不喜欢阅读（比2022年增加3个百分点），在16至19岁群体中，这一比例更高达31%（上升10个百分点）。 法国国家图书中心主席雷吉娜·哈尚多指出：“研究结果令人担忧，进一步印证了我一贯的看法：我们日常生活中屏幕的主导地位，正在对阅读，尤其是青少年阅读，造成实质性影响。我认为，阅读已经是一个公共健康问题。” 为应对这一挑战，国家图书中心正积极推动多项倡议。例如，“全国阅读一刻”活动正试图将阅读重新纳入公民生活的核心。雷吉娜呼吁：“要想为我们孩子的未来做出根本而持久的努力，仍需整个社会的广泛动员。” 一些地方政府已开始尝试采取具体措施：例如在婴儿出生时向家长寄送图书馆借阅卡，数据显示此举可提升借阅注册人数30%。7月3日活动现场，两位部长亲自向两名幼儿颁发借阅卡，象征全民阅读动员的起点。 早些时候，4月11日至13日，巴黎图书节于大皇宫举行。整个周末，读者、作家和出版商汇聚于玻璃穹顶之下。在屏幕与纸页的较量中，虽然挑战严峻，但一切也许尚未完全流失。阅读复兴的希望，也许正来自那些被认为导致阅读危机的媒介本身。智能手机、电子阅读器是否能成为新时代的阅读入口？亚马逊法国区Kindle负责人对此深信不疑。他指出，2024年公司在全球及法国的电子阅读器销量增长了30%（尽管数据尚无法得到独立验证）。亚马逊发布了一项面向15至30岁年轻人的研究，主题为“年轻人与新型阅读”。法国区电子阅读器负责人表示：“我们看到纸质书与数字阅读出现了真正的混合趋势。年轻读者会在社交网络上发现下一本书，并通过Kindle应用或阅读器阅读免费章节。对许多人来说，这正是他们进入数字阅读世界的起点。” 社交平台的角色至关重要。Kindle方面的研究指出，79%的年轻人表示社交平台上的讨论会激励他们阅读。法国国家图书中心的数据显示，64%的青少年认为网络红人推荐能促使他们读书，91%的购书者表示，作者在网络上的活跃度会影响购买意愿（25-34岁群体中为74%）。 法国国家图书中心每两年一次的调查也印证了这一趋势：尽管56%的法国人仍自称是常规读者（无论纸质或数字媒介），但这一比例正在持续下滑。如今每年读五本书以上的法国人仅占63%，而在2023年，这一比例尚为69%。总体来看，法国人坦承，他们花在上网、看电影或剧集上的时间持续增加。 我们或许应当警惕屏幕的侵蚀，但正是这些屏幕所依附的平台，可能成为图书重新吸引年轻人的新契机。

    9 min

  5. 2 JUL

    导演刘苗苗：《带彩球的帐篷》有种精神贵族气质

    中国第五代导演刘苗苗的新作《带彩球的帐篷》在刚刚结束的第16届巴黎中国电影节上获得最佳导演奖、最佳小成本故事片奖、最佳儿童演员奖、 最佳青年女演员奖四个奖项。《带彩球的帐篷》是刘导的上一部作品“红花绿叶”的姊妹篇，故事的发生地都是中国宁夏回族自治区南部的山区，平凡的爱情故事通过导演干净的叙述方式和镜头带给观众特别的惊艳体验，能感受到导演对情感的把握非常到位，处理手法异常柔软，这是一个让观众愿意走进去体会的世界，而人人也都可以从镜头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珍贵的内心体验。 刘苗苗导演在巴黎期间接受法广专访: 刘苗苗："我觉得巴黎的观众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法国的观众这样，包括我们的华裔观众 给这个电影的评价和理解非常准确，和我创作的初衷很契合。  其实我觉得 « 带彩球的帐篷 »，不能够完全定义是一个农村片，我觉得反而倒是有一种精神贵族的气质在里面 ， 比如人物对情感的节制和隐忍， 还有对爱的表达方式。 可能当代人觉得太保守，可是我记得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过一句话，大意就是“爱和喜欢不一样：喜欢就是毫无顾忌地去占有， 而爱就是那种战战兢兢的，要伸出的手却 又收回来。 我觉得法国观众特别能理解我。第一场5月31号放映 的时候，我全程在电影完，看到观那么聚精会神， 真的把我也给感动了，因为我的片子已经在中国公映了整整1年了，票房成绩可以说是非常不好，因为现在院线都热衷于商业片和类型片排片。对我们这样的低成本作者电影 可以说不友好，因为不排片， 那更多观众看不到——我 不是说中国大陆的观众一定不能和我的影片共情，我相信，我甚至相信只要是人，只要是一个 真诚的人， 一个对爱有渴望和有过感受的人， 一定会在 « 带彩球的帐篷 » 这部影片里对找到令他心动的这种感受。可是无奈 的是，没有排片。 没有排片怎么办？" 希望影片能带给观众心灵慰籍 法广：所以你是很会描述“人 “的一个导演， 无论是对人的情感的把握， 对人性和人的弱点把握都能够触动观众，能让观众感受到你的真诚。真诚对你来说是不是导演很重要的一个特质？ 刘苗苗："是的，真诚有时候会吃亏，真诚有时候也会遭遇 到羞辱甚至鄙视 ，但是我从很年轻时就开始——比如说 当年我拍后来在意大利威尼斯电影节获奖的«杂嘴子»时，我认为我选择了真诚，选择了善良。我知道真会吃亏， 我觉得善良的人也会更容易受到伤害。但是我觉得我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这个真诚和善良。把善良带给观众，在影片中展现出来。 我曾经说，希望我的电影给人以慰籍，因为生活很难， 我觉得对每一个人来讲都是很艰难的，每个人走过一生 都非常不容易 。生活有多糟糕， 我早知道了，我不希望 在我的电影里，或者说 我不会在我的电影里再把生活拍得很糟糕， 或是展示生活很糟糕的那一面。  我要给观众 以慰籍。 拍电影的过程对我自己也是个疗愈。我觉得这种感觉就是很好。 这样的创作对我来说是非常好的。 巴黎中国电影节主席高醇芳老师，评价 « 带彩球的帐篷 »时说“这是部没有坏人的电影，那 它的姊妹篇 « 红花绿叶» 也可以这么 说。 事实上，在创作的时候， 我 和编剧史舒青先生在这点上是有意为之 —— 第一，不卖惨， 第二，不摆艺术家的架子，搞得太玄乎，让观众最好看不懂。我从来觉得一个电影作品最起码要完成叙事， 让观众看明白，在这个基础上发挥导演个性，发挥导演 对主题的阐释和呈现。再一个就是说，要放下身段，放下 所谓艺术家的身段，赢得更多观众，观众多了。我们慰籍的人就多了。另外我们不随大流， 不刻意追求高票房。但是那我拍这种不以追求票房为主要目的的电影， 我个人收入就会很低，但我宁可收入低一点：我觉得人这一辈子用不到那么多钱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对吧？ 衣食无忧就可以了。” 非常感谢刘苗苗导演接受法广专访。

    14 min

  6. 27 JUN

    Huma Bhabha，从感性的身体到情绪的表现主义非物质冲击

    各位好，我是安东尼，欢迎收听文化艺术。Huma Bhabha 是一位美籍巴基斯坦裔艺术家。我接触她的作品和与她面对面的谈话都是在最近，一次是5月份在伦敦 Barbican 中心看她的双个展“与贾科梅蒂邂逅”，另一次是6月份在David Zwirner 艺廊看她的巴黎个展“遥远的星星“ （Distant Star ）。 她给我一个最初的，很直接的印象是：她的工作是从形式出发，在完成一个审美上让她满意的造型之后，她再考虑让这个造型产生出什么样的意义来。有时是象征意义，有时是借喻意义，有时是借物，有时是移情。 先说效果。Huma Bhabha  做出来的各种雕塑造型和这些造型的组合给我的视觉冲击带来的情绪是一种对悲剧的阅读。那是一种没有具体故事，不可名状的情绪；这一系列的情绪，在对人体的各种碾压，各种变形，各种变质，各种衍生的体位里滋生出来。 碾压，有一点César 式的，但又不全是。变形，有一点超现实主义式样的，但不是原原本本的超现实主义。 她对现成品垃圾袋的使用，看起来让人觉得和观念艺术的材料接近，但作者绝不是为了某种颠覆性的计谋，也不随机应变，而是作为她选材的计划内的一个部分，一个过程。但是在造型的结果上，又一点贾科梅蒂的影子，又一点毕加索的味道。凭着这个影子，这种味道，她把科幻和恐怖结合起来，不知道怎么一转，就让我感觉到哪里又一点悲壮，哪里又一点愤怒，哪里有一点牺牲，哪里有一点灾难。 如果Huma Bhabha  不具体的暗示，那么这种悲壮，这种愤怒，这种牺牲，这种灾难只是悲剧里的一种色调。作者通过不同色调的搭配，在各种比例里，在各种组合里，观众们很有可能产生不同的反应：有激动，有害怕，有好奇，有悲伤。 在没有得到作者的题材性的暗示之前，这是一种情绪的表现主义非物质冲击，让观众在自身的处境里去面对，然后产生心理的，精神的反应。情绪的表现主义是抽象的，它不像油画色彩刷出来的表现主义那么有物质感，有物理性的可辨别性；而是需要观众自身的反应去还原或解读。不同的观众感受到的情绪的表现主义是不同的，因为各自对象色彩一样运用的情绪的接收是不同的，所以对色彩组合式的情绪组合，和由情绪组合完成的情绪表现主义的感受结果也不一样。所谓画由心生， 当这个画被情绪组合取代，那么你是什么人，你在一个什么心理状态，你就会感受到一个独一无二的属于你的情绪表现主义形式。 那问题来了。Huma Bhabha  有一部分作品是无题的，另一部分作品她定了题目。比方说在 Barbican 和在David Zwirner 艺廊都展出了一件修长的人形雕塑，贾科梅蒂式的修长，题目叫“遥远的星星”， 取材于智利文学家 Roberto Bolaño 1996年发表的同名小说。遥远的星星， 和假想中的美洲纳粹文学史里的一个人物有关。 David Zwirner 艺廊里还有一件作品，一件大型人物雕塑，Huma Bhabha  把他取名叫 Vincent。 Vincent 是与Huma Bhabha  合作的一位策展人，不久前自杀了。网路上传说他才华横溢，但是与他任职的艺术机构里新上任的领导不和。 在Huma Bhabha  的画册里，还有一件象尸体一般的人物雕塑， 表情悲壮，痛苦， 但又有一种不知道可以从哪个角度定位的美。作者把他称作Waddah，解释成美国关塔那摩监狱里的囚徒。 David Zwirner 艺廊里展出的是完整的人形。而在伦敦Barbican 中心，Huma Bhabha  在和贾科梅蒂以对话的名义各自展出的作品里 ， 拿出了身体的局部造型。同样是在悲壮，痛苦的基调里。当我们有这种残缺的身体的视觉经验之后，再看被艺术家命名过的作品的图像，在情绪表现主义的冲击力中，我们会很自然地会想去破译一些故事情节，找到谜底。 如果我们和艺术家谈，也许能得到一些线索，也许得不到线索。因为她的工作实际上不是一个先命题然后再图解命题的工作，不是先制定一个策略，然后按照策略的需要去表达的工作。 Huma Bhabha  对我说，她是一位传统意义上的雕塑家。她要先考虑形式，先考虑审美，在形式和审美达到她作为雕塑家的心愿的时候，她再考虑要不要发展一个主题出来。 换句话说，她的形式是一个在审美框架里撩拨情绪的器物。当美了，让你动心了，艺术家再根据此情此景，根据当下的形势，根据她自己对某人某事件，对某个社会的感触，象导演一样地将撩拨情绪的审美器物放在演绎的角色里，象征性地暗示这个角色的故事。 这和命题作品艺术家有很大区别。命题作品艺术家要的是图像和规定题材在观众的眼里的严丝合缝的关联。图像成为文字语言的替身。但是在Huma Bhabha  那里，她认为，她的工作当中，图像是图像，语言是语言，图像能表达的，语言不一定能表达。所以形式主义，形式是她的强项，她不做先命题后出图像的工作。 Huma Bhabha  的形式主义艺术与观念艺术也有很大区别。她不拿捡来的塑料袋本身当作一个颠覆性思路的道具和信物，而是把它当作在材料上出其不意的产生高对比度的零部件，放在一个表现主义人物造型里，这塑料袋放在胸肌前面，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看起来象乳房，那就把它当作乳房。归根到底，艺术家要的是雕塑材料上的效果，而不是对艺术系统本身的冲击。 对于形式主义雕塑，对于在造型完成之后被命名的雕塑，Huma Bhabha  很注意他们在展览当中的陈列。 在巴黎David Zwirner 艺廊里，Huma Bhabha  用一组纸上的头像作品来为雕塑布景。头像是画出来的，但是头像里的眼睛，确实照片，不是真的眼睛的照片，而是吐着舌头的狗头放在人脸的眼里，远看象眼珠子，近看才发现那是表情丰富的狗头。 这些狗眼人头，超现实主义倾向严重的狗眼人头，在各色情绪表现主义里的人物雕塑的周边，构成了一个大场景的组成部分，好像在说，让这个世界再乱一点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Huma Bhabha 专访    Justine Durrett 专访   Shanay Jhaveri 专访

    12 min

  7. 11 JUN

    庞大的搬迁：蓬皮杜中心迎来“最后的”展览

    在巴黎蓬皮杜中心四楼和五楼的展厅里，以往熙熙攘攘的国内外游客被白墙和搬迁的场面所取代。一排排运输箱整齐地排列着，里面装着毕加索、夏加尔和莱热等艺术大师的作品。工作人员正全力以赴，为即将到来的最后一场展览做准备。 这场展览名为“我们既未准备好，却早已准备好”，由沃尔夫冈·提尔曼斯策划，于6月13日在蓬皮杜中心的图书馆展出，持续到9月22日。而9月22日之后，这座巴黎著名的文化地标将正式闭馆，进入长达5年的大规模整修期。 这次搬迁的规模可以用“史无前例”来形容。目前已有500件艺术品完成打包，届时将有6家专业艺术品运输公司和1500辆大型卡车在蓬皮杜中心附近穿梭。 本次庞大的搬迁当中，极具挑战性的是几件大型艺术品的搬运。雕塑家塔基斯的作品、基弗的水族箱装置，以及让-皮埃尔·雷诺著名的作品“金罐”都将在夏天动用大型起重机吊运。 此次蓬皮杜艺术中心休眠、关闭，引发了不少争议。一些人主张分阶段施工，以便维持艺术中心部分对外开放。但蓬皮杜中心主席洛朗·勒邦最终决定全面关闭。他用“洪水从破旧船体渗漏”的比喻，和科西嘉弗里亚尼体育场灾难的惨痛记忆来强调他的决策。他认为，这次关闭势在必行，主要目的是彻底清除建筑外墙的石棉、提升能效，并改善无障碍通行的条件。 蓬皮杜中心的馆藏多达15万件，是全球仅次于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庞大艺术宝库。目前，还有约12万件作品依然存放在馆内。由于位于埃松省马西的新储藏中心要到2026年秋季才能完工，团队不得不反复调整搬迁计划。此外，蓬皮杜每年还有约6000件作品外借，也进一步增加了搬迁的难度。加上运输和材料成本不断上涨，为节省费用，工作人员使用可循环利用的“周转小箱”，在各个存储地点之间反复使用。 这次搬迁不仅耗资巨大，过程也极其繁琐。整体预计花费1200万欧元。今年秋天的第一阶段将把部分作品暂存于巴黎北部的多个地点，等到2026年再全部运往马西。这种“二次搬迁”的方式虽不环保，却是不得已的选择。事实上，马西储藏库项目早在2018年就已启动，当时并未计划关闭蓬皮杜，两个项目本身起初并无直接关联。 走进未来的马西蓬皮杜中心建设现场，3万平方米的工地上，一百多名工人正争分夺秒地拼装结构件。新建筑不仅将容纳蓬皮杜的大部分藏品，还会接纳部分毕加索博物馆的藏品。未来，这里将设有一个展厅，对公众开放。即使蓬皮杜5年后重新开放，这一展厅也将继续存在下去。 不过，最初提出的“完全对公众开放储藏库”的设想已被搁置。项目建筑师表示，目前他们正在寻找一种折中方案。新建筑采用三层、九米高的空间布局，不仅要放下高达7米的德劳内画作，还要为纸质和摄影作品提供恒温恒湿的专业环境。近日确认的一批巴西坎帕纳兄弟设计的重要家具作品，也将成为未来馆藏的组成部分。 虽然这座建筑“看起来不像博物馆”，但它的整体设计依然沿用了蓬皮杜标志性的“管道”风格。基安巴雷塔称它为“21世纪版本的蓬皮杜”。考虑到安全性，这座建筑采用三层厚墙结构，并在严格防护下预留部分公众空间。建筑外围还有大露台，可用于举办活动或租赁创收。内部规划有艺术工作坊、排练室和1100平方米的展览空间。 但这一切推进并非一帆风顺。今年春天，法国审计法院曾警告该项目存在资金和管理隐患，尤其预算已高达2.54亿欧元。不过，蓬皮杜中心总经理朱莉·纳贝表示，目前项目已完全可控，并采用创新的融资结构。未来25年内，蓬皮杜将通过租金偿还成本，最终实现产权归属。这背后是多方合作的成果：马西市政府提供土地（原为足球场），未来新开的“马西歌剧院站”将把这里与巴黎中心连接，仅需40分钟。法兰西岛大区、地方政府和私营企业也都积极参与投资。 与此同时，蓬皮杜中心内部也在经历另一场搬迁：1100名工作人员的重新安置。超过一半员工将调岗，所有员工都需改变工作方式。部分员工将前往巴黎北部仓库，40人将驻扎马西，约100人会去“光影大楼”，这是新落成的国家图书馆建筑。此外，还有310名负责安全、接待和票务的员工，其中147人将在修缮期间被调往大皇宫。虽然员工们在2023年秋季曾因岗位不确定性爆发罢工，但如今，各自去向已基本明确。 虽然搬迁工程复杂，蓬皮杜的艺术活动却丝毫没有停歇。特别项目“星座”计划正密集展开，展览遍布法国各地，还远赴马拉加、上海，接下来还将登陆布鲁塞尔、新泽西和巴西的伊瓜苏。同时，蓬皮杜也已部分入驻翻新后的大皇宫，策划回顾1977年开馆时由圣法尔、丁格利和胡尔滕策划的经典三人展。 未来5年内，蓬皮杜中心将通过“星座”计划，把展览、演出、讲座等文化活动扩散至全国乃至全球。今年的重要展览包括在里尔的“砰砰皮杜”、在梅斯的“无尽的星期天：毛里齐奥·卡特兰与蓬皮杜藏品”，在摩纳哥安排的“色彩”，在巴黎大皇宫展出的“原生艺术——德沙尔姆捐赠展”，同样在巴黎大皇宫的“尼基·德·圣法尔、让·丁格利、蓬图斯·胡尔滕”展、和“一笔一划：蓬皮杜馆藏素描珍品展”。 文化活动方面，蓬皮杜的电影放映将于2025年9月起转至巴黎MK2图书馆电影院。戏剧与现场演出也在继续，如“越界节”和穆罕默德·艾尔·卡提布回顾展等。而公共信息图书馆（BPI）将在8月28日起，重启于“光影大楼”的新馆址运营。音乐与声学研究中心（Ircam）则继续留在斯特拉文斯基广场原址。 对于蓬皮杜中心所在的街区来说，闭馆5年无疑将带来冲击。街区的居民和商户难免感到焦虑，就像1977年开馆前一样，当时很多人不看好这座外形前卫的建筑。但或许，未来施工的工人们所引发的“工地经济”反而会短暂拉动区域消费。 上世纪七十年代，不少知识分子对蓬皮杜中心的设计发出过尖锐的批评，称其像“工厂、远洋邮轮、炼油厂的混合体”。如今，这些声音已成为远去的时代特色的一部分。 现如今，即使闭馆5年，蓬皮杜依然是巴黎标志性的自拍圣地之一。就像巴黎圣母院火灾后，修复工地依旧吸引大量游客驻足。人们拍的不仅是建筑，而是生命中那些与建筑擦肩而过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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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28 MAY

    从中文到布列塔尼文的语言转译到求生的文化共情 ： 在反利益垄断视角里看高行健小说与欧洲小语种的心心相印

    名作家高行健的两部小说《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在法国被陆续翻译成布列塔尼文出版。 这是一个契机，让人们同时把高行健的文学创作和对布列塔尼语作为一个心有灵犀的佐证，在今天的人文条件和生活环境里，对自身的世界观、人生观和文化观再做确认。 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一个二战之后经济秩序老化，资源分配的合理周期到了末端的时代。恰巧数字技术和人工智能这些新型文明工具出现了，大幅替代模式化脑力工作，重复性密集型体力工作；在新技术的加持下，财富垄断变得更轻而易举。 这是一个需要在新时代、新形势、新条件下， 将国与国之间、一个国家内不同阶层之间重新谈判资源分配规则的时间点。谈不成，战争；谈成了，和平。 于是国与国、各国内部党派与党派， 明知有大规模毁灭性战争的危险，在围绕着资源分配的政治、意识形态、军事、外交和贸易上，斗得穷凶极恶， 争得你死我活。二战之后培养起来的盛世太平，盛世太平里的优雅斯文，这会儿就像陈年的丝料，看起来光鲜，其实轻轻一抖落就腐朽得漏洞百出了。 在这种政治背景下，曾经在中国受批判受排挤，在西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文化鬼才高行健的两部重要小说《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通过一个濒危的小语种布列塔尼语的译文走进了仍然坚持不懈地使用、发展和守护自己语言的布列塔尼读者群的文化生活。 布列塔尼人，这个在法国大洋边上，眼睛深邃且粗犷的人群，在20世纪初，还在天主教教堂用布列塔尼语听布道做弥撒， 通过布列塔尼语接受教育。但是当时的法国政府要彻底地政教分离，要把教育从天主教界那里完全接管过来，方便共和精神从娃娃抓起。权倾一时的政治家Émile Combes  干脆下令推动通用语法语，压制地方语言布列塔尼语。具体的做法是：一部分被允许留在教学岗位的神职人员如果不用法语教学，就领不到薪水。 经过那一次政治干预，100多年后的今天，布列塔尼语作为布列塔尼的生活语言已经进入濒危状态。 什么叫政教分离 ？ 说到底，就是把资源配置权从原来有执政权的天主教那里完全收复过来。收复之后，资源的分配，细到教育资源的分配，由非宗教的政府说了算，而不是由从前执过政的天主教说了算。政体变了，决定资源分配的主体当然也变了。当年布列塔尼人在政治上的不配合让布列塔尼语成为强势政治打压的目标。当不听话的地方本土语言弱了，共和的法语强了，布列塔尼地方势力也就不能随心所欲地自说自话了。 高行健当年生活的中国经历了毛泽东为最高领导的共产党政权以打土豪分田地这种用枪杆子进行资源再分配的方式在内战中夺得了执政权的阶段。为了确保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毛泽东以宗教弘法的形式组织学习班、党校，这和天主教的修道院是一个模式。当然为共产党服务的文化，无论是小说、戏剧还是绘画，都以共产党的功德无量为主体，以一种借鉴斯大林时代苏联文艺的套路化的抒情写实叙事固定下来。毛泽东夫人江青创始的样板戏就是一个这种中国化的抒情写实叙事套路的极致。所以才叫样板。 但是年轻的高行健当时在中国是学法语的，接触了众多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本地化的宗教式布道以外的思潮，比方说尼采；他读到了斯大林抒情写实中国本土化了的样板以外的文学表达方式，比方说旅法的爱尔兰作家贝克特的作品。于是他就尝试不同于千篇一律的模件化共产党党史故事和颂歌的表达方式将共产党政权说要服务的广大人民的人性也关心一下：比方说矛盾，失序，背反，无常等等。尝试灵异、传说、信奉、质疑、苦难、性爱、文革等多线条穿插的拼贴式， 非线性，非忆苦思甜，非高尔基结构，非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高潮再现的表达方式，能让高行健上瘾，过瘾。 上个世界80年代，高行健的这种尝试正好碰上中国共产党内部的争取资源再分配的声浪：坚持公有制还是开放私有制，姓党、姓社，还是姓资？ 共产党内的既得利益者和争取更大利益者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文艺家里的既得利益者对于共产党教义的弘法文艺的形式固定化要捍卫到底。比方说冯牧，他对高行健在艺术形式新鲜感上的追求感到巨大威胁，就好像新的叙事方法，无糖的颂歌，倒计时的时空，就是对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那次用资源再分配来夺权的否定， 是对共产党弘法文艺的否定， 是要和共产党抢夺资源分配权和资源分配方式的姓社和姓资之争的文艺化表现。在既得利益的系统僵化老化的过程里，共产党弘法文艺工头冯牧偏执着，上纲上线地给文艺表达方式的新细胞新胶原蛋白打上离经叛道的罪名。于是，高行健的文艺，无论是戏剧还是小说，都成了宗教化共产党政权文艺管控眼里的异端。自我流放到法国当时成为高行健摆脱哥白尼命运的唯一可能。 离开了共产党执政的土地，离开了13亿人口，高行健只好到台湾去出版他的小说“灵山”， 刚开始的时候，连卖出100本都很困难。这是受打击之后，被迫成为小众和极小众的苦难。 无独有偶，今天如果我去布列塔尼的大城市南特， 要找到一家能听到客人们说布列塔尼语的咖啡馆，那是没有多大可能的。 如果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将高行健第一版的《灵山》在北京的对立面台湾的书店的销售量， 将在布列塔尼还使用布列塔尼语的人数，比作资源再分配的争斗日益尖锐的数字技术时代的所谓点击率的话，那是无论如何没办法和芙蓉姐姐和其他各种作态的妖骚比较的，妖骚们叱咤风云，高行健和布列塔尼语族群各自惨淡经营。 直到西方世界的资源，财富和利益越来越集中到最富裕的1% ，10%的人口，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和底层劳动人民感到生活压力山大，于是就以各种理由来抵抗资源，财富和利益分配倾向越来越固化，越来越极端的趋势，想不通过战争，以和平方式来扭转局面。比方说，以族群为单位，要求正面提携，美国就有 Positive discrimination 的说法。渐渐地，这种正面提携又进一步细化，以多元，公平和兼容为口号，要送机会给之前以民族文化，性别，性取向等理由排斥在利益优惠分配之外的人群，以同样的理由将失去的利益补偿回来。在这种环境中，拯救，保护和发展法国的布列塔尼语就成为合情合理的诉求。因为时过境迁，布列塔尼语不再是全面掌控执政权之争里的打击对象，却是奄奄一息，逐渐模糊的语言史标本。 而高行健因为“文学从个人在群众历史中的挣扎得到新生”而在2000年千禧年获得地位崇高的诺贝尔文学奖。活跃在推动布列塔尼语复兴运动中的汉学家马霆 （Yann Varc'h Thorel ）在高行健的小说中看到了光：他被高行健在文学手段上的趣味，被在这些文学手段里罕见的中国女人，中国巫术，中国政治，中国疯癫的场景，对高行健本人在现代中国的政治文艺和文艺政治里的沉浮深深吸引，提出要将“灵山”和“一个人的圣经”这两部诺贝尔文学奖表彰的著作译成布列塔尼文。实际上，从布列塔尼人要复兴布列塔尼文的角度来看，这次翻译对丰富布列塔尼语的表现力，发展布列塔尼语有重要贡献。马霆复兴布列塔尼语和高行健提出的当代文艺复兴是有共鸣的。 在诺贝尔文学奖得奖演说中，高行健说，“一个人不可能成为神，更别说替代上帝，由超人来主宰这个世界，只能把这世界搅得更乱，更加糟糕。。。文学也只能是个人的声音。。。。文学一旦弄成国家的颂歌、民族的旗帜、政党的喉舌，或阶级与集团的代言，尽管可以动用传播手段，声势浩大，铺天盖地而来，可这样的文学也就丧失本性，不成其为文学，而变成权力和利益的代用品。 在特朗普和马斯克为代表的以新科技为工具和契机，加速利益财富和资源的倾斜， 更进一步集中在政商精英既得利益者这一边，更进一步集中在美国利益这一边的时刻，知识分子们的任何工作，无论是文艺创作还是舆论导向，只要是涉及与利益垄断不符合的世界观的，政治观的，很可能在所谓点击率的插科打诨， 弄虚作假的掩盖下，遭到边缘化侵犯甚至毁灭性打击。 在这个时刻，濒危的布列塔尼语通过翻译曾经没有销量的高行健小说来发展自己，这不仅仅是一个从中文到布列塔尼文的语言转译，更是在世界观和人生观上的共情：作为个体，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要为了让生存环境更适合自己做些什么。 你不作为，要当神的人，要替代上帝的人就要制造乱世来主宰你，要你去当信徒，去唱颂歌。如果你为自己做一个相对自由的人去努力了，你为你应该享受到的利益，资源和财富参与了更公平的分配规则的制定， 那你就为围绕着你的努力而发展起来的一套语言系统的复兴和文化系统的复兴自然贡献了源泉。布列塔尼语版本的高行健的小说是星星之火，人性的星星之火，是复兴的共情符号。 当高行健笔下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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