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晚·花地·文化

周末七杯茶 | 挪威峡湾日记一则;论“人设”的崩塌;许幸之回忆里的《风云儿女》……

羊城晚报每周日推出“七杯茶”专版,特约海内外六位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撰写专栏文章。此外,还有面向广大读者征稿的“随手拍”专栏。

文章虽短小,七杯茶有韵。请诸位慢慢品——

·喧嚣之余·

宋明炜[美国韦尔斯利学院 讲席教授]

挪威峡湾日记一则

2024年3月17日,星期日。

早晨严锋先出去走了一圈,兴致勃勃。9:30登上船,开启航程。这大概是平生所见最壮丽的风景了。

所谓峡湾,是海水进入内陆的地貌,而这一带有无数的大山,海水如江河,在大山之间曲折蜿蜒。山水皆在风景之中,往往又有山峰与水中的倒影构成对称的画面。

风很大,温度很低,但我们都不减兴致。一直待在甲板上,风景都在眼底,不断录像拍照。这番景色,比在冰岛看到的冰山还要壮丽。不仅壮美,也有秀丽。猜想三峡或许也类似。

快要结束才想起来买了咖啡和热巧克力,暖暖。

两个小时后,到了Gudvangen。虽然飞越半个地球到了挪威,但仅是今天上午看到的景观,已经绝无仅有,不虚此行。然后坐了一段汽车,又是不同景色,已经有不少绿色,显然是离开了冰山。

一小时后到Voss,此处应该是风景很好的小镇,但我们找不到存行李的所在,只好放弃停留两小时的计划,赶上下午一点多去Bergen的火车。

一路上仍可见峡湾风景,不到一个半小时,到了卑尔根的中央车站,订的酒店就在火车站旁边的Grand Hotel Terminus。办理入住的服务台人员英文很好,她自己说年轻时曾在好莱坞是个starlet。房间很好,非常宽大,除了一张有四个支柱的大床外,还有一个长长的卧榻。

我们放下行李,先向着市区走了一圈,卑尔根保留了较多的历史原貌,此地曾经是斯堪的纳维亚的重要大城市。建筑风格朴素,但五彩颜色。我们沿着一条大道,一直走到了海港,也看到了卑尔根古城。

城市一边是海,一边是雪山,风景极佳。晚上在海港找到渔人码头,严锋执意今天要请我们吃饭,于是吃了当地的鱼汤、青口、炸鱼薯条、一种腌的鳟鱼。吃完饭,慢慢走回去。

·拒绝流行·

曹林[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 教授]

论“人设”的崩塌

今年这大半年,不少名人的“人设”都塌了,颠覆性的塌。想起一句名言:“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冷静地直面他们生活的真实状况和他们的相互关系。”

从这些塌房新闻的评论区可以看出,人们毫无意外之感,而觉得很正常,并用幽默的才情消解着那种所谓的神圣与崇高。公众不是亵渎神圣,而是亵渎那些自诩神圣的人。事实和真相,让人们不得不面对真实的人性。

这些塌房让人想到,“人设”这种事很多时候不是某个人在进行自我维护,而是涉及一个群体的利益,“维护人设”可能是一种利益链,一种群体行为——这种“群体行为”也解释了,为什么释永信这么多破事,但能够安然无恙。按理说,挪用侵占寺院资产,这个可能还好隐瞒,但长期与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并育有私生子,一个和尚,又是长期,又是多名,还有孩子,这事儿绝瞒不住啊!但竟然这么多年都瞒住了,而且在被人举报的情况下都死死地瞒住了。当一种人设与群体利益绑定,“维护人设”牵涉无数人利益,人设就不是一个人颜面的事,而是无数人的脸,守住这个脸就是守住自己的利益。

还有完美人设的“宗老”,塌房后成老宗,一妻一女一布鞋的神话人设崩塌。企业上上下下圈内圈外竟然替他将那个“完美人设”维持了那么多年,甚至死后都努力维护着。某种程度上,这种人设也是群体为了自身利益共同塑造出来的。共同的利益感,会让既得利益者主动切断真相的传播。

习惯面对真相,面对真实的人性。想起苏珊·桑塔格,她批评了那种“总觉得真相让自己不适的人”:在达到一定的年龄之后,谁也没有权利享受这种天真、这种肤浅,享受这种程度的无知或记忆缺失。

·昙花的话·

尤今[新加坡作家]

行善的最高境界

今年,美国湛蓝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直升机,在高空不断地盘旋,撒下大量钞票,民众陷入狂喜,争相捡钱。

原来,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追思仪式。

死者是当地商人汤马士,他生前乐善好施,深受民众爱戴。他的儿子为了悼念他,策划了这场活动,从高空撒下5000美元的钞票。他表示,这些善款是他父亲遗留给社区的最后一份祝福。

行善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以飞撒钞票的方式让人低头弯腰去捡、去抢,却未免有悖良善的旨意。

在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发生了一次严重的饥荒,饿死了许多人。这时,贵族黔敖每天在路边准备好饭食接济贫者。有个双目无神的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来,黔敖端着食物对他大声说道:“喂!来吃吧!”那个饥民瞪着他,说:“我正因为不吃别人施舍的食物,才落得这个地步!”黔敖追上前去向他道歉,但他最终因为不吃而饿死了。“不食嗟来之食”,显示了人穷志不短的骨气。

施比受有福,行善者必须让受惠者在保持自我尊严而又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情况下接受帮助,才能显出他的诚意。

匿名是行善的最高境界。

·夕花朝拾·

杨早[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 研究员]

以“书籍史”重构抗战叙事

在新书《暗斗》中,吴真耗时十五载,横跨中日两国档案馆,首次披露日军“兵要地志资料班”系统性掠夺中华典籍的秘辛,更以新发现的1939年郑振铎日记为线索,揭开一场没有硝烟的文化生死局。书中刻画了一代文人的灵魂拷问:“难民流离,战地伤残,古董还有保存价值吗?”郑振铎以行动作答:“为国家保存文化,如在战场上作战,只有向前,决无逃避!”

《暗斗》聚焦“五四”干将郑振铎——这位在淞沪战火中逆行的文学院院长,于上海“孤岛”险境,以书生瘦肩挑起六万册珍本古籍的存亡重担。他突破传统藏书观,提出“不重古董,唯以实用及保存文化为主”,将方志、地图、晚清别集等“冷门”文献视作民族记忆的基石。

吴真以“书籍史”重构抗战叙事,如电影分镜般呈现平行时空——郑振铎与日本学者高仓正三连续三日同店觅书却擦肩未识,暗喻文化暗流下的无声交锋。前一段时间我听《恭喜恭喜》原版,那个原版很凄惨,抗日胜利以后虽然唱着喜乐歌,但实际上我们知道十四年抗战的叙述还不够充分。所以,借由此书大家想一下,到底什么维度上可以称为文化抗战?为什么文化抗战?文化抗战有什么结果?

·梅川随感·

陈子善[上海文史研究馆 馆员]

许幸之回忆里的《风云儿女》

九十年前,即1935年5月24日,上海首映电通影片公司出品了影片《风云儿女》。这在中国现代史和现代文化史上都是一件大事,因为《义勇军进行曲》正是这部电影的主题歌。日前我读了影片导演许幸之的一系列回忆文字,包括《影事的回忆》《忆聂耳》《〈义勇军进行曲〉诞生前后》《我和聂耳的友谊》等,对《风云儿女》的创作过程有了更为全面的了解和认识。

根据许幸之的回忆,《风云儿女》的故事出自田汉之手,但他刚完成初稿即被捕。夏衍找到许幸之和吴印咸,希望他俩分别担任导演和摄制,他们答应了。夏衍把自己改定的文学剧本交给许,同时也把田汉初拟的影片主题歌歌词交给聂耳谱曲。许幸之写了分镜头剧本,聂耳写出《义勇军进行曲》乐谱初稿后征求许幸之意见,许建议最后一句“减少一些装饰音,使它成为一个铿锵有力的煞尾”。聂耳采纳了,乐曲末尾又增加了叠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前进进!”节奏明快,曲调激昂的《义勇军进行曲》就此诞生。不仅如此,聂耳还为许幸之所作《风云儿女》插曲《铁蹄下的歌女》谱了曲。

因此,若说《风云儿女》系田汉编剧,聂耳作曲,当然不错。但在我看来,更完整的表述应该是:田汉编剧,夏衍整理改写,聂耳作曲,许幸之导演并撰插曲歌词,朱庆澜为主题歌题名,吴印咸拍摄,吕骥配音,袁牧之和王人美主演,等等。许幸之也为《风云儿女》及其主题歌作出了重大贡献,后人不应忘记他们的功绩。

·不知不觉·

钟红明[上海《收获》杂志 执行主编]

暴雨中的文学聚会

周四午间,雷声夹杂着暴雨倾泻,在雨里行走,前往上海作协所在的爱神花园,赴一场文学聚会。

从2008年开始,在作家王安忆的提议下,每个初秋时节,“上海写作计划”都会启动。受邀请前来的外国作家住在公寓里,自己做饭,漫步上海的大街小巷,以两个月的时间,体验一座城深处的时光与褶皱,观察,写作。

8位分别来自布基纳法索、葡萄牙、阿根廷、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