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乐是一首活泼欢快的钢琴曲,高低起伏,渲染欢欣。
刘厘将一个红色布袋递给她:“这是给你带的特产。还有小蕾给的,她亲手做的香肠。”
“你这次去的是小蕾的城市呀?”覃又昕接过袋子,将它放到身边,“谢谢。”
“是啊。她现在可是超级忙的全职妈妈。这回我们就约了一场饭,还是在亲子餐厅。”刘厘边说,边招呼服务员过来点菜,“大儿子五岁,小女儿一岁,管完大的管小的,没怎么好好聊天,女儿就哭闹着要回家了。”
两人点的餐与过去一模一样。
“我在她朋友圈看过全家福,老公体贴,儿子萌帅,女儿可爱。”覃又昕感叹道,“虽然忙,但应该很幸福。”
彭小蕾比她们都大三岁,她复读了三年,才考上这所名校。大一下学期,她便与曾经的同桌,亦是当时大四的学长姚冠峰谈起恋爱。
覃又昕与彭小蕾从毕业后便没有再见过面,即便是后者毕业后那场与姚冠峰的轰轰烈烈的婚礼,她亦没有前往参加。只因为那些年,她沉浸在那件晦暗往事引起的余波中,不愿意在她的婚礼上碰见那些面熟的同学。
其实她想过,彭小蕾的性格并不似愿意做全职妈妈的人,如今为什么如此安于现状?或许是爱情彻底改变了她。
“是啊,各有追求。我们宿舍真是幸运宿舍,全员过上理想的生活,你是出色的法务,我是侠义的律师,小蕾嫁给了理想的男人,苏素她……”说到这里,刘厘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提了位不该提的人。
背景乐同样戛然而止。轻音乐被撤换成一首带词的,有些年代感的情歌。
覃又昕的母亲患遗尿症的事,舍友中,是苏素先知道的。
大学时,覃又昕申请贫困生助学金,苏素作为生活委员,参与辅导员组织的队伍走访贫苦生家庭。在覃又昕家中,了解到其母亲傅小柔患有遗尿症的情况。但她同时也清楚,覃又昕并没有受遗传。
苏素这人守不住秘密,隔天便将这件事告诉了彭小蕾与刘厘。
苏素是在一回与舍友的深夜促膝长谈时供出这件事的,她向覃又昕承认自己向其他两位舍友泄露了这个秘密,但覃又昕并没有怪她。在那个窗外星光璀璨、室内灯光昏暗的夜里,覃又昕分享了自己的旧事:小时候,邻居孩子笑话她妈妈患有遗尿症,并污蔑覃又昕同样是病患时,她朝那些孩子们大吼大叫,把他们吓哭了。
苏素喜欢吴哲,这也是不需要掩饰的秘密。
她们大一时,吴哲大四,即将毕业。
苏素参加了吴哲所在的文学社,对这位说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学长满是崇拜。
尤其是在吴哲学长说:“我打算不找工作,我要借着这个空档,创作一本无与伦比的作品,畅销于世界。”时,苏素对他充满了信心。
可吴哲这本书,从她们大一创作到大四毕业,仍然没有完成。
吴哲在毕业后,依旧会来学校听一些文学赏析课,并在课上举手发表自己的见解。可他的见解却总是以批判为主,甚至有一回,他当众提出:“我认为古今中外没有任何一部作品能够超出我正在创作的这部作品的成就。”
而在讲师提出:“能否分享下您的佳作,让我们共同赏析赏析?”时,他竟回答:“我还没有构思出来。”
他的回答引起哄堂大笑。
但他却没有因此而气馁,而是继续如同一名学生般上课、参加社团活动、在自习室敲击着电脑。
校园里始终有关于这位已毕业学长的传说,多是夹杂着冷嘲热讽的。但他本人浑然不知。
彭小蕾认为:吴哲是个小混,在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的前提下仍然坚持一条路走到底,思想绝对不正常。
她不止一次劝苏素清醒些。可在苏素眼中,吴哲的光环始终有增无减。
他的不懈坚持,使她对他的崇拜越来越深。
“吴哲学长是我见过最有梦想的男人。”
“你们不理解吴哲学长,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
“吴哲学长才不像传言的那样堕落,他只是在寻找灵感,只差一个机遇。”
……
苏素绝对是吴哲的忠实粉丝,她的眼中只有这么一位学长,似乎除了他,世界其余部分皆黯然失色。
而覃又昕与吴哲的联系,也仅此而已。在她的回忆中,她甚至没有与吴哲说过一句话,只在与苏素同行时,见过他几次。
对她而言,吴哲被界定为陌生人并不为过。
可就是这样一位陌生人,在本该感恩相遇、圆满落幕的时刻,给了她整个青春里最昏暗而沉重的一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在天亮以后神采飞扬地奔向锦绣前程。
就凭他们之间的联系,她也能得出吴哲知道“遗尿症”这三个字与她相关的途径。
苏素守不住秘密这件事,在舍友间从来不是秘密。
毕业后,她没有质问过苏素为什么要泄露这一秘密,这种追究毫无意义,并改变不了任何事。
她想过吴哲造谣的原因,但没有肯定的答案。玩笑似的大冒险?寻求刺激为故事找灵感?那几年,她对一切相关的事避之不及,谈何追究。
刘厘忙不迭地转移话题:“你还在洪川浪那里上班吗?”
“是啊。”
洪川浪是他们隔壁班的法学生,其他专业调剂过来的,对本专业毫无感情,从大一时便计划毕业要出国留学,回国成立公司。他家境殷实,这些计划都有实现的基础。
覃又昕在前一家企业兢兢业业奋斗了几年,奈何企业入不敷出,宣告破产。在她斗志昂扬地决定重新来过之时,正好赶上洪川浪这边企业招聘。经过一番交谈,两人都觉得对方靠谱,便当场签订劳动合同。
这件事,覃又昕在那年与刘厘的小聚中提起过,刘厘惊呼缘分。
空气中沉默了一阵,谁也没有再续上话。
餐品适时上了。两人点的是不同口味的小火锅。
两个卡式炉被摆放在桌子两端。一男一女服务员分别帮她们打火。锅里是已经煮熟的部分肉与菜,几盘额外加的菜品被一一摆上桌子。
刘厘夹了一块丸子,先放到覃又昕的锅里:“试试这手艺,是否还是当年的味道。”又夹了同样的一颗放进自己面前红油油的麻辣锅中。
覃又昕拿着汤勺搅了搅面前锅底,忽然问道:“苏素最近怎么样呢?好久不见了。”
两人从前同样聚过会,忆起往事时,不免会提到这位留在过往的旧友,但通常提到“苏素”这两个字时,话题便会立即转弯,走向另一条路。
刘厘显然怔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覃又昕会问及苏素。
这回出差,她不仅见了彭小蕾,也见了苏素。苏素这些年成熟了不少,一改当年天真少女的模样,活得八面玲珑。时光清浅,过去的同窗情分,即便隔了这些年,也能在彼此交叉的回忆中找回一些。
两人不仅吃了顿饭,还有个夜晚,刘厘与苏素躺在同一张床上,彻夜长谈。
那夜,苏素告诉了刘厘一个庞大的秘密。
刘厘是守口如瓶的人,即使怀着对覃又昕那隐隐的愧疚,她也不会泄露被对方定义为“秘密”的消息。
“其实,不用特地避而不谈,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释怀了。”她夹了一片青菜叶子,放到刘厘的锅中,同样给自己夹了一片。
绿油油的叶子飘在汤上,很快浸了下去。
在某个清晨,她睁开眼时,忽然觉得思想明净,脑中曾经桎梏的思绪顿时豁然开朗。她蓦然明白了,为什么再提及那件事时,她内心不再惊涛骇浪:年轻时,总觉得会被谣言紧紧捆绑,那些话会成为闻者经久不衰的话题,她如同井底之蛙般只在意头顶那片晦暗的天,可随着踏入社会,初尝生活的波折,看过生命的百态,争过成过败过,忙忙碌碌过、朝乾夕惕过,才意识到天地广阔,根本没有谁有那闲空将她的事放在心上。
即使有人茶余饭后再回忆起或者提起这件事,也不过是恒河一沙。只要她不放在心上,便伤不到她。
“她,在一家私企做高管。”刘厘如实回答。
“挺好的。”覃又昕由衷地说,“恭喜我们四个,都过上理想的生活。”
青菜总是很容易熟透,再浸得久一些,便会软趴趴的,失去了那种鲜活苍翠的视觉。她夹起那片菜叶子,放到碗里。
“昕昕,你能走出来,我真的替你感到开心。其实苏素这些年一直对你很抱歉……”刘厘没有再多说这句抱歉背后盘根错节的缘由。
覃又昕释怀一笑:“原谅了。将来有机会到她的城市,让她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必须吃顿大餐。”
刘厘举着装满饮料的杯子敬她,亦敬消散的过往阴霾。
两人碰了杯。木杯交碰的声音没有玻璃杯那般清脆悦耳,但意境是无区别的。
总是沉浸在一个话题容易走向极端,就像漂泊在黑暗中的船只总畏惧遇上风浪,刘厘还不确定覃又昕是否彻彻底底释然,杯落以后,她继续转向其他话题:“洪川浪给你的待遇怎样?你们合作也很多年了,摩擦出感情没有?”她与洪川浪并不算太熟悉,对他唯一的印象是“热爱打篮球的富家男孩”。
“还行,能解决温饱,不至于睡在路边。”覃又昕戳了戳锅里的丸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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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equencyDaily Series
- PublishedFebruary 24, 2023 at 6:38 AM UTC
- Length29 min
- Episod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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