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005 龙虾面对拔掉螯足的痛苦

面对痛苦时，我的所思所想。

敬意

小时候偷偷摸过家里菩萨瓷制的脸庞

在那个房间里，神仙庄重地被供奉着

屋子上头永远积淀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可能是陈年积攒的敬意 我那时不懂

菩萨与神究竟存在吗

菩萨与神究竟存在吗

我到现在都还在思考瓷像中空的内部空间

对于一个虚空魂灵能否承载还是略有空余

奶奶经常把一杯白水放在神像前供奉一晚

早上让我在睡眼惺忪中喝下，带着香火气

对于我的舌头只是止渴

我那时不懂 以后也不会再有

所以菩萨与神真的存在吗

我本来不相信神灵的存在

但人死后得有个依存的场所

总有白发行走在前头

替一个懦弱的人先行体验死亡

然后开始想起了神灵

那个暗淡的房间里 瓷制的神像郑重地摆放

灰白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

如搅动春天存积着绿藻的池塘

青蛙的卵块平和地摊放在掠食者眼前

灰蛇如骤雨一样从洞里涌出

然后

终年的敬意

平稳地持续下去

年末

我在年末想起立春

我们把盐撒向空中

它怎么

它怎么变得和雪一样

落到地上变成透明的泪水

把雷声和乌云搅在一起

雨点落在蛙鸣声上

漂浮起来，大山倾倒

我说我不会忘记

我浸泡在山河里

我见

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眼泪就淌下来

我告诉流水

不要忘记痛苦的记忆

竹子开花

我把酒倒进河渠里

我在年末想起往昔

二十一个之字在文化中膨胀

虚诞落在尘土里

溽热的夜晚难以入眠

我看着外面蓝色的田野

幻想的流星会落到上面

当蛙声渐渐消失

农人点燃草屑与枯枝

烟雾勃勃升上青天

我的父辈快速老去

春夜的海洋

漫过黑色的田野与天空

白色的黎明即将来临

青天他不值得纪念

他永远恒定

这片土地需要纪念

纪念温和的人

今秋升起的青烟

明年的土地依旧需要开垦

我在年末抬起头

二十一个之字在血液里膨胀

河

天空发亮 白云如枯骨

奔跑而过的人 踩在丰腴的伤口上

脚步将落叶踏入泥土

成为一首歌谣，歌谣

人们普遍相信文字具有力量，

无处不在 成为符咒一般

强有力嵌进我们的身体里

我们的身体变得透明

冷静燥热躲开我们的脚步

言辞扑朔溺于少女的双乳

蜓一样剔透的双翼—— 伸长 —— 我

像酡红的星火

文字，

这一滩冰冷的湖水

天往这儿下粟米，兔子

和鬼怪开始哭泣

当蛙声渐渐消失

草木成灰，我的父辈

遥送着青烟上天穹

在如此晦暗的春夜里，

唱着那贫瘠的歌谣

哦，人们普遍相信

万事需要纪念

用来抵抗遗忘，与短暂相悖

希望万物与青天恒定

成为羽毛 成为一块钢铁

今天，我们又要从最小的数字重新开始，

把骨灰压进盒里 文字变成飞鸟

消瘦下来，我们纪念你

忘记你又要成为你

逝者如斯

河流都将因人们的泪水而变得静穆

河流 河流 无休无止的河流

将一切形容词变成了虚妄

昨日 今日 明日 成为一条河

成为了一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