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主播 | 王勇
本期音乐 | 弹词选曲《林冲·踏雪》
刘天韵 蒋月泉 1962年录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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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踏雪》是中篇弹词《林冲》里非常经典的唱段。这部中篇由评弹作家陈灵犀参考《水浒传》第六至第九回创作,首演于1951年,一共八回,分上下两集演出。
《林冲·踏雪》所描述的场景,发生在书中另一重要段落《酒店》之后。当时正近岁末,林冲发配沧州,在酒店里听人议论过年景致,忆起去年过年,夫妻二人酒店对饮,何等欢愉,而今却天各一方,自己也不知何日沉冤得昭。想到这里,林冲不由潸然泪下。
这位昔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是不愿意流泪的。于是,他将酒葫芦挑在枪头上,一声长叹,掀开门帘,准备离开酒店,独自栉风沐雪,进入茫茫一片银色世界。可见,当时的林冲,内心悲凉、凄怆,有家难回,有冤难伸,有仇难报,真可谓是“英雄末路”!
《林冲·踏雪》前半部分的说表和陈调唱腔由刘天韵完成,后半部分的挂口和海曲由蒋月泉完成。两位评弹界的泰斗级大师珠联璧合,塑造了一位深刻复杂的末路英雄。
【表】
过歇辰光,外头北风怒号,漫天大雪。风啊,“呼——哗——”,吹到林冲头浪向,帽子浪向红缨抖抖嗖嗖。吹到身浪披件黑布英雄氅,吃着仔风,四面侪勒了铺开来。现在林冲肩挑花枪,迈开大步,踏雪而行。
刘天韵的这段说表绝妙。“满天大雪,北风怒号”,加上“呼”、“哗”这种拟风声口技的运用,营造出强大的气势感,让听众能够从视觉和听觉上代入掀开门帘那一刻的林冲,感受到眼前狂风暴雪中蕴含的自然力量。
此时的林冲,头上红缨被风吹得“抖抖嗖嗖”。“抖抖嗖嗖”这四个字的处理,节奏感很强。他身上那件英雄氅四面铺开,这个“铺”字带一点喷口,让听众能够想象,林冲掀开门帘那一瞬间,这件氅吃足了风,突然膨胀开来,画面感强烈。接下来“肩挑长枪,迈开大步,踏雪而行”的表述,充满了动作感,完美地体现了林冲虽然虎落平阳,但英雄气概依旧。
这段气势节奏俱全,场景感、动作感丰盈的说表,抑扬顿挫,寓情于景,激情洋溢,一字千钧,为之后唱的部分做了绝佳的氛围渲染和情绪铺垫。可见,说唱本是一体,不可分割。
【唱】
大雪纷飞满山峰,冲风踏雪一英雄。
既然说表部分已经把气氛铺排得万分到位,刘天韵便选择了散板起家生,而没有遵循“5323 65351 231”的传统陈调起板。后者不疾不徐的节奏,会打破之前说表所营造的气势。
其后,“大雪纷飞”四字非常有特色。弹词唱篇的断句一般分“四三”和“二五”。“大雪纷飞满山峰”属于“四三”起头。然而,刘天韵老先生没有按照惯例把“大雪纷飞”四个字连在一起唱,而是把第一个字“大”满宫满调唱足,随后换气。
之后的“纷飞”两个字是滑音,再加上“飞”的字尾类似朔风回响的处理,在合理分配气息的前提下,营造了一个非常开阔的风雪画面。从这四个字的唱腔里,我们仿佛能听到一团团雪花砸下来,一阵阵狂风吹过来的声音。
从“满山峰”开始,这段唱才正式进入了陈调一板三眼的节奏。然而,即使陈调本身已经相对舒缓,老艺人依然选择把速度适当放得更慢。同时,这里的“峰”字,增加了胸腔音。这些手法都表现出了山的雄浑。寥廓的雪原,雄壮的山脉,如此景致,不仅是这七个字的文字本身勾勒出来的,更是这七个字的唱腔风格渲染出来的。
“冲风踏雪”这四个字,搭配略微放慢的陈调节奏,产生了奇妙的重量感。这里的林冲,不是在雪地上奔跑,而是在厚重的雪中,踏进去,拔出来,一脚高,一脚低,顶着狂风,艰难独行。“一英雄”的“雄”字,没有往上送,而是往下沉,加入了更多的深沉情绪,表现出英雄末路的悲怆气质。
【唱】
帽上的红缨沾白雪,身披黑氅兜北风。
“沾白雪”的“沾”字,用丹田音穿透到底,传递出了气势。“雪”字字头收紧、字尾舒缓的声音处理,是为了匹配整段唱所描绘的末路英雄雪中毅行的画面。“兜北风”里“兜”字的咬字,与之前说表部分提到黑氅四面铺开的“铺”字一样,似有千钧之力。之所以用如此大的口劲,其目的都是营造黑氅被风打开,猎猎作响的场景感。句末的“风”字依托胸腔音,渲染了朔风之狠劲,让听者感受到彻骨之寒。
【唱】
枪挑葫芦迈步走,举目苍凉恨满胸。
“枪挑葫芦”四个字,正式道出了英雄的身姿形态。“迈步走”之前有个吸气,这是为了把之后那个“迈”唱出豪迈的张力。“迈步走”的“走”字,也充满了力度,体现出林冲步伐之坚定。恶劣的天气也好,悲苦的心境也罢,都不能消磨他的英雄气概。两句间的过门安排得很巧妙,在弹奏中加了几个装饰音“嘚咙”,模拟北风呼啸的节奏。
下半句,“举目苍凉”的“苍”字,节奏放慢,形成了略微拖沓的效果,让听者感受到一丝疲惫,从而走进林冲的人物内心。当时他的内心世界甚至比外部环境更灰暗、更寒冷。这种心灰意冷交融在林冲视野中“举目苍凉”的景色里,也交融在文本内涵和唱腔色彩里。句尾的“恨满胸”,画风为之一变。“恨”字的咬字充满力度,体现了一位英雄胸中不熄的怒火。后面的伴奏过门都随之停止了。
【唱】
这茫茫大地何处去,天寒岁暮路途穷。
“这茫茫”三个字唱得万分凄凉,是新一波情绪的爆发。“眼前天地似乎无尽宽阔,但哪里是自己的立足之处呢?”林冲心里有恨却无处安放。“大地何处去”的“去”字中间有个停顿,好比一声叹息。停顿之后的“u”音里加了一点假声,好比一声哽咽,加深了之前“这茫茫”三字引出的悲苦感。
这种情绪贯穿到下半句。其中的“寒”字,带一点嗽音,渲染了这个末路英雄内心的苍凉。“路途穷”三个字,一点点进入到散板的节奏,无奈的情绪也随着渐渐慢下来的节奏落到了谷底。
【白】
朔风凛凛吹人面,大雪纷纷透骨寒。
英雄蓦地遭颠沛,不杀高俅心不甘!
唷!好大的风雪也!
从这段挂口开始,蒋月泉接棒刘天韵,演绎风格有明显转变。最典型的是,蒋先生大量吸收了京戏的咬字方式,用挺拔的京白取代了柔婉的苏白,比如“吹人面”的“面”、“遭颠沛”的“颠”、“高俅”的“俅”,以增强英雄人物的气势。
除了借鉴京白之外,这段挂口的咬字还有两个亮点:“透骨寒”的“透”字运用了一点喘音,生动表现出大雪天透彻心扉的寒冷;“心不甘”的“甘”咬字干脆,表现出林冲想到仇人时怒火中烧的心情。
【唱】
恨高俅,心狠毒,定计卖刀;
白虎堂,野猪林,陷害英豪。
除了依然借鉴京白咬字以外,蒋月泉先生没有在这两句唱中加入太多复杂的处理方式,而是专注于唱词本身的节奏感。这两句唱以叙述为主,加一点淡淡的无奈色彩。这是林冲脑海中充满电影镜头感的回忆,也是说书人给听众回顾前情。蒋先生选择在此处先削弱层次感,为之后的情绪高潮作铺垫。
【唱】
遭流离,发配到,沧州道。
思故土,望家乡,千里迢迢。
“遭流离”吸收了京戏的唱腔。“沧州道”三字内敛深沉,故意不强调人物的外在气概,而是侧重表现人物内心的无奈。当时的林冲含冤受屈被流放到沧州,他无疑是不满的,但当时的他倾向于独自默默承受痛苦,一再忍让。这种思想感情,与上文“茫茫大地何处去”里的苍凉感一脉相承。等到之后陆谦火烧草料场,林冲才完全意识到这不公的世道绝不可能再放自己一条生路了,于是选择了反抗道路,逼上梁山。
因此,“沧州道”不能处理得太激烈,要为后文中“揭竿而起、绝境反击”的情绪表达留一点余地。“思故土”一句,展现的是林冲对故乡和家人的思念,情绪也是沉郁的、苍凉的。这两句唱,处处紧扣“末路英雄”的人物形象,感情落到了最低点。
【白】
嗳唉!
【唱】
这血海的冤仇何日报?
不由得英雄泪双抛。
这声“嗳唉”,平地惊雷起,一记头转折,打破了之前营造的情绪低谷。林冲毕竟是个英雄。他时时想着找高俅报仇,心中怒火怎么会熄灭呢?之后“何日报”,“何”字带有颤音,“报”字又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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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Đã xuất bảnlúc 11:16 UTC 25 tháng 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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