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晚·花地·文化

花地·上书房|尤今:文字不是工具,它就是生命本身

走进大家书房,遇见辽阔世界。

【书房简介】

书斋取名“闲云舒卷”,面积36平方米,藏书4000册。书房是内在自我茁壮成长的精神伊甸园,也是酝酿文字精灵的筑梦厂。缤纷的文字让思维浮现成型,而深邃的思维又反哺出斑斓的文句。书房,既是我的孤岛,也是我通向世界的桥梁。

——尤今

【阅读史】

对我而言,文字就是我的第二生命。它是水,也是空气;缺了它,我会窒息。

童年时,我住在马来西亚怡保,父亲创办《迅报》,家中犄角旮旯堆满资料与书籍,连空气中都氤氲着浓浓书香。伊索寓言、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散落在地上,任我翻阅。

当时尚未入学,识字有限,读来一知半解。每晚母亲忙完家务后,便为我念几个故事;文字与我渐行渐近,变成了好朋友。

童书中千奇百怪的故事,为我的想象插上了翅膀,让我在一个个趣味盎然的世界里恣意翱翔。我觉得这些方块字就像是魔术匣子,蕴藏着神秘的生命力,令我痴迷、沉醉。

七岁入读小学后,张老师有一天带来了法国作家儒勒 ·凡尔纳的《环游世界八十日》。这部旅行冒险小说让我震撼不已——原来世界如此缤纷、如此辽阔;而我,不过是井底一只目光如豆的蛙,不知天外有天、国外有国!这本书,也成了我日后“足履天涯,环游世界”的滥觞。

升上中学后,我掉入了一个由唐诗酿成的大蜜缸里。初次邂逅五言绝句,便心跳如鼓、目瞪口呆。啊啊啊,这哪儿是文字呢,分明是立体的画卷嘛!

王维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明明是静态文字,却饱含动态美感;明明只有寥寥数语,却营造出“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深远意境。原来,文字可以是一张无形的网,网住整片浩瀚的海洋!

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表面上写的是气象壮阔的瑰丽景色,骨子里却传递出一种深邃的哲思,令人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元稹的《行宫》:“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仅仅二十个字,便勾勒出一个宫女长长一生的寂寥——这既是诗,也是小说;既是文学,也是历史。吟咏之间,仿佛看到大唐盛世由盛而衰的影像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缓缓流转。

我好似一个嗜酒之人,畅饮由唐诗、绝句、乐府、律诗酿成的陈年佳酿,喝得醺醺然,不知今夕是何夕。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柳宗元、白居易、韦应物、李商隐、杜牧……这些唐朝著名诗人,全都成了我的“闺中密友”,我常悄声问他们:“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些古人的韵文精品,一点一滴地磨掉了我笔杆上那一圈一圈“文字的脂肪”。

高中时期,我的阅读双线并行:我读外国文学译著,任由屠格涅夫、托尔斯泰、莫泊桑、海明威、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等人在我脑中穿梭往来;另一边,则全神投入五四时代的中国文学,细细品味巴金、鲁迅、冰心、丁玲、萧红、萧军、老舍、茅盾、叶圣陶、郁达夫、郭沫若、沈从文等人的文字……他们为我打开了理解文学的多重窗口。

升上大学后,我的阅读触角进一步延伸至哲学领域。笛卡尔、康德、黑格尔、叔本华、海德格尔……这些近现代思想大师教我剖析、推断,引导我重新审视日常生活中那些被忽略的本质问题,促使内在的自我得以进一步挖掘生命的深度,建立更深层次的价值体系。

我像一块干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吸收、再吸收。渐渐地,我发现,做学问,光是吸收是不足够的,必须学会反刍、思索与质疑,才能有所发现,才能在不断夯实旧有基础之余,持续更新自己的思想体系。

终于,1979年,我出版了人生第一部作品《模》。如今,在中国和新加坡等地,我已经出版了214部作品。

是那一日又一日、年复一年的阅读,滋养了我的精神、丰富了我的心灵,使我得以种下了一棵又一棵“文字之树”。

对我而言,文字不是工具、不是装饰,它就是生命本身。

【书道】

我常常多线并进、软硬兼读。比如,一边读赵卫国的《生命的秩序:尼采如是说》,一边也读王安忆的小说《儿女风云录》,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起初,我以扫读为主,若发现内容有“含金量”,便细读品味。读毕若意犹未尽,也会重读咀嚼。

【书语】

“阅读让我得以安静地与世界对话,深入地探索自我。”

【近读】

韩江:《素食者》,四川文艺出版社

李斌:《人工智能的哲学思考与时代反思》,商务印书馆

贾平凹:《河山传》,人民文学出版社

成汉通编、陈文坪撰:《100年后新加坡还存在吗?》,新加坡智慧文创出版委员会出版

毕飞宇:《欢迎来到人间》,人民文学出版社)

【自荐】

尤今:《我陪你长大,你陪我变老》,海天出版社

“本书诚恳地记录了一个母亲的心路历程,真实地反映了一个母亲的内在世界,具体地展示了一个母亲的育儿信念,坦荡地叙述了一个母亲的得失与苦乐,传扬了“因材施教、寓理于情”的育儿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