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届气候峰会11月22日落下帷幕，回顾两周来的峰会谈判，正如法广在峰会召开之前所预估的那样，欧盟的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在峰会上喧宾夺主。虽然气候谈判原则上并不涉及贸易问题，然而，在欧盟，中国，印度等气候大国因贸易问题而无法进入气候谈判日程时，峰会最终不仅接受了东道主巴西提出的设立国际贸易以及气候变化的对话平台的要求，而且还在峰会的最终文本中多处提到贸易议题，文本最后四条的内容都与贸易有关。中国与印度等国因此对峰会的最终文本十分满意。那么，将贸易问题最终纳入气候谈判能够起到哪些作用？同在世贸组织OMC内部解决争端又有何不同？欧盟即将于明年一月实施的碳边境调节机制事实上并不涉及中国产品，中国代表团为何高调反对此一机制？峰会最终就贸易问题达成的方案是否是最佳选择？ 法广为此咨询了多位中国与欧洲方面的专家： 王毅：CBAM是单边措施缺乏公正 首先，就中国为何如此反对欧盟的碳边境调节机制？中国国家气候变化专家委员会副主任王毅在接受法广采访时这样回答说： 王毅：因为根据公约来讲，我们有规定，就是说你可以采取措施，但你的单边措施应该是公平的措施才行，但你现在欧盟要实施一个CBAM，这在欧盟内部来讲没有问题，我们知道欧盟采取这个措施的原因，一些解决不了的问题，通过这个办法来解决，这个本身并没有问题，但是你把它外延，要让其他国家也接受你欧盟的政策，这就是不公平。因为欧洲的碳价是每吨80欧元或者或者是100欧元，那中国的话就跟欧洲差十倍，那对于发展中国家，要接受这么高的价的话，实际上在经济上不能承受的啊。再比如，你让其他国家接受欧洲的毁林的一个标准，你通过国际碳信用让全球接受你的标准，那因此而产生的费用谁来付啊？因为你这样做都是要增加费用的，你让全球接受你的统一的碳价，这从一个学术角度上来讲就存在很多不合理。 法广 ： 其实更笼统的来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把这个每个国家的碳排放计算，不仅仅从国土统一排放来，来来考量，不知道在你们谈判桌上是不是说到这些问题，就是碳计算问题。比如说中国如果要求欧盟或者美国进口中国产品的国家，都把这些产品的碳排放责任承担起来的话，那么中国其实可能不是全世界第一大排放国。 王毅 ： 它是这样，我们的现有的气候谈判当中，不包括贸易问题， 法广： 那巴西提议设立的这么一个国际贸易和气候变化这个平台，跟气候谈判是完全是平行的。 王毅 ：不是，他就是在对既然在这个谈判以外的这个倡议性的，那就类似这样的，过去也有个什么森林啊，土地啊，这种协议啊，过去也有过。如果你觉得那个倡议挺好的，你可以加入，但是它没有法律约束力，这不是公约内大家谈判形成共识， 不是说有一百多个缔约方都同意签字的这么个东西，所以不一样。 Neil Makaroff：世贸组织功能失调 贸易问题入侵所有论坛 当然，将贸易问题纳入气候谈判无疑是中国在此次贝伦峰会上所取得的一大外交胜利，不过，此一胜利是否能够带来切实的收获？在气候谈判中处理贸易纠纷是否比在世贸组织更加有效？ 对此，歐洲能源轉型智庫戰略遠景（Strategic Perspectives）組織的負責人尼爾·馬卡洛夫（Neil Makaroff）分析指出： 可以说今天的世贸组织框架功能失调,事实上,贸易问题已经侵入了所有其他谈判论坛,显然缔约方会议也是其中的一部分。所以,我的印象是,真正的议题,也就是现在的贸易议题,几乎在世贸组织之外比在世贸组织内部受到更多关注。此外,有趣的是,在本届缔约方会议上,这一议题急剧上升,尤其是被中国用来反对欧洲的碳边境调整机制 因为人们希望最终攻击一种主要是一种相当气候友好型工具的工具,但与世界上许多国家一样,该工具被视为最终保护欧洲工业的工具。中国设法围绕这一政治目标与印度等其他国家、土耳其等一些国家、巴西等建立了联盟。因此,事实上,他成功地表明,犯错或扭曲贸易的是欧洲人,而不是他们。他们因此推迟了关于中国产业政策的辩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中国的胜利。此外,在走出化石能源问题上,气候峰会仍然主要受南北分裂的影响。我发现有意思的是，尽管遭受四面楚歌，欧盟气候专员仍然坚定地表示,欧洲将从 2026 年 1 月 1 日起至少部分实施边境碳调整机制,欧洲无论如何,要实施它。我发现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这并没有打消欧洲人实施CBAM的意愿。 Pierre Leturcq ： 将贸易问题纳入气候谈判是正确的选择 如果说欧盟与中国在碳边界机制上的外交博弈尚且无法裁定输赢的话，对 欧洲环境智库E3G的专家皮埃尔·莱图尔克（Pierre Leturcq）来说，贝伦峰会将贸易问题纳入气候谈判无疑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他向法广解释说： 这是我个人的观点,但我发现峰会结果出奇地积极,它不仅重申了应对气候变化的措施不得构成任意歧视和国际贸易障碍的原则。重申了《公约》和《巴黎协定》中已经载明的一项原则。而且还在第 57 段承诺联合国气候框架内进行结构化讨论。除此之外,还有行动议程。例如,在行动议程中,还有公正转型机制。另外，还决定成立气候变化和贸易综合论坛（IFcct）,该论坛于 12 月开始进行一系列磋商,以了解各国政府将讨论哪些问题。所以峰会在贸易问题上达成两个不同的成果。其一是严格属于联合国日内瓦的管辖范围,另外的论坛具体轮廓仍然不明朗,还有待于进一步确定，但至少为讨论贸易与气候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个新的平台。事实上,谈判第一周结束时,就贸易问题的解决方案曾经有过四个选项：第一个选项得到欧盟支持的选项。即在现有的框架下举行谈判，不过，现有的机制已经显示其局限性。第二种选择是最终被选择的,而且得到了发展中国家中国、印度的支持。就是要在波恩组织关于贸易与气候之间联系的结构化对话。还有第三种选择,得到了阿拉伯团体的支持,他们要求创建一个特定团体,还有第四个选择,但远没有那么雄心勃勃,那就是组织一次峰会,这是贸易问题首次获得如此多的选项，我们甚至还听说，中国在峰会期间在与欧盟谈判时提出以提高减排目标来换取欧盟取消碳边境调节机制 。因此，我认为峰会最终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因为结构性的讨论并不仅仅涉及解决纠纷，而且还涉及到如何加强合作，这在文本第57条中明确注明，目的是要使贸易政策更加有利于应对气候变化，如何通过合作来减低温室气体的排放，文本中使用的就是“合作”一词。 所以，我认为这就是积极的结果,因为它的目的并不仅仅是要抨击欧洲,也不仅仅是表达担忧。而是要利用这些新的对话空间,如何在贸易政策设计中更好地衔接、更好地合作,从而促进减少二氧化碳排放。我们知道,已经有很多解决方案,已经有很多研究,这些研究表明,通过国际贸易监管,它需要各方之间的合作和联系,我们确实可以减少二氧化碳排放或将消费转向碳酸含量较低的商品。 Neil Makaroff：经济与贸易议题逐渐左右气候峰会 不过，对歐洲能源轉型智庫戰略遠景（Strategic Perspectives）組織的負責人尼爾·馬卡洛夫（Neil Makaroff）来说，今天的气候峰会已经不再是仅仅讨论气候行动的峰会，而是经济以及贸易问题正在逐渐地占据主导地位，他分析说： 我觉得有意思的是这次峰会从一开始就讨论贸易问题，最终也以贸易问题了结,这表明,事实上,今天在气候峰会上气候外交已经不再停留在气候行动上，而是在于经济以及贸易方面。 在这一领域,欧洲人确实因为碳边界调节机制而成为本次峰会 期间的攻击目标。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忘记了还有其他至关重要的商业话题。由于美国人没有出席缔约方会议,因此欧盟很容易成为攻击目标。同样,我们也可以很好地谈论中国的工业和经济政策,这也造成了国际市场的扭曲。中国的有些产品,尤其是电动汽车,中国政府对电池进行补贴,然后以相当低的价格销往世界其他地区。我认为,这些主题与欧盟碳边界机制及其对世界其他地区的最终影响同样重要。CBAM不是一种商业工具,而首先是一种气候工具，至少这是当初设计它时的设想；当然；在其设施过程中必须注意确保它仍然是一种气候工具,可以公平地将部分收入重新分配给那些如果没有资金援助就无法实现转型的国家。但 CBAM 的目标正是鼓励世界其他地区实现工业生产脱碳,以便能够进入欧洲市场。 此外,还有不少经济体正在适应欧洲体系。顺便说一句,即使在中国,也有一些工业基地的脱碳轨迹与欧洲边境的碳调整机制完全一致,因为他们想要进入欧洲市场。因此,我们看到 CBAM也具有鼓励欧盟境外工业脱碳的效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