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0日,广东乡村振兴项目“塱头实验”亮相第19届威尼斯国际建筑双年展主题馆,在这场“建筑界的奥林匹克”盛会上,展现广东实施“百千万工程”以来探寻文化赋能乡村振兴的中国经验。
这是中国首个以“乡建+实践”完整体入选威尼斯双年展主题馆的乡村振兴项目。
展览开幕之际,“塱头实验”共创者们——非常建筑创始人、春阳台主创建筑师张永和,同济大学教授、塱头乡村振兴项目规划顾问团队总负责人邵甬,塱头乡村振兴公益项目负责人沈旻接受羊城晚报专访,共叙三年来他们在乡村热土上的思考和实践。
张永和:让国际人士去看中国古老村落的重生
羊城晚报:本次“塱头实验”参选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为何以“实验”为名?
张永和:这个项目的核心并非盖房子修房子。建春阳台艺文中心的目的是促进塱头村经济与生活的振兴,或者说春阳台是塱头乡村振兴计划的组成部分,其它还有古村的修复、保护及再利用、在村外设立研学设施等多个举措。
由于通过文化振兴乡村的先例并不多,因此我们认为在塱头进行的工作具有一定实验性质。如果文化振兴塱头成功,它的经验便可以推广到其它村落及地区去。这就是为什么项目的名称定为“塱头实验”。
羊城晚报:期待威尼斯双年展的观众有怎样的反响?
张永和:春阳台建成后,塱头吸引来了大量游客。他们来到这里就发现值得一看的不止是春阳台的当代建筑、其中的展览及屋顶的荷塘,还有村落里古老的街巷和建筑、周围的田园景观,最重要的是村民们的生活情景。
这次“塱头实验”展在威尼斯双年展通过模型和影像呈现了塱头的风貌及参与塱头振兴的人物,我希望会激发国际专业及非专业人士去塱头参观游览的兴趣,去看看中国古老村落的重生。
羊城晚报:最初是什么原因促使您愿意接下这个项目的?
张永和:第一次去就被塱头村里保存完好的古建筑打动了,当时就愿意为保护这个美丽的村落出力。
羊城晚报:春阳台与您以往的类似作品,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张永和:对非常建筑来说,每个项目的条件是不一样的,设计也自然是不一样的。例如吴大羽美术馆讨论是时间与透视,雅莹时尚艺术中心营造的是院落空间,春阳台则关注古村与新建筑、人工与自然,即田园景观的关系,引导出化整为零的空间组织和屋顶上的荷塘设计。
羊城晚报:春阳台的建筑设计背后有哪些特别的考量?
张永和:将建筑下沉和采用质朴的建筑材料,无论是老的还是新的,都是春阳台和塱头古村在多个方面,如尺度和质感,对话的方式。使使用者、参观者看到的是不同年代的建筑,但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及延续。
邵甬:我们首先向传统村落学习
羊城晚报:作为塱头乡村振兴项目的总规划师,您在推进整体规划的过程中,如何理解“实验”这个词?
邵甬:在“塱头实验”中,“实验”一词确实超越了一般的遗产保护与乡村振兴中主要针对物理空间的“改造”或“焕新”。
“塱头实验”更希望去探索一种“文化—空间—社会”三位一体的创新性实践。正如我十几年前提出的,历史城市、村镇是“人居型遗产”,一方面我们看到它们具有非常丰富的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一种“文物”,具有“遗产”属性;另一方面我们不能忘了这是当地人们祖祖辈辈营建的“家园”,具有“人居”属性。
乡村是一个复杂的生命系统,而非静态的标本。如果我们仅仅改造物质空间,虽然很快能够焕然一新,但是人与村落的关联就会被割裂,文化的根脉就被切断。
因此,从一开始我们就确定了“人居型遗产”活态保护的使命,也就是以“人”为核心,强调遗产真实性、生活延续性和社会功能性,探索历史环境与现代生活的有机融合。
羊城晚报:您提出“文化引领、公益赋能”。在塱头乡村振兴项目中,是怎么展开的?
邵甬:“塱头实验”是一场“人居型遗产”的活态保护的乡村实验,“塱头实验”主要包含三个层次的意义:文化的引领、公益的赋能、主体的重构。
塱头模式中的“文化”有三个方面:
一是传统村落的文化,这需要我们通过大量的研究与挖掘逐步梳理出来,真实的中国传统乡村的智慧,对我们现代人而言是乡愁,也是启发;
二是春阳台藏品体现的中国古代读书人的文化,精心选择的藏品让人油然而生对读书人的敬意,从而进行自我观照与反省。这两个方面做到了,大家就会理解我经常说的“不是我们去拯救乡村,而是乡村如何拯救我们。”“向乡村学习”。
第三个文化是我特别想要倡导的“保护的文化”。今天,我们知道这些遗产都是前人遗留下来的,是我们共享的遗产;但是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不仅守护好前人留下来的文化瑰宝,我们是否可以去创造一种新的基于保护的发展的文化?
这是一种更加负责任的发展观,需要我们自我克制、智慧创新,并与人与地充分沟通与适应,这是贯穿整个项目的实验。
公益的赋能需要新兴社会力量参与。一般参与遗产保护与乡村振兴的多元主体,往往是政府、企业和民众三大部分。塱头是幸运的,唯品会的公益基金会与区政府、镇政府合作,从而通过公益基金形成项目启动的保障。公益基金在塱头实验中主要是两个方面的功能,捐建和赋能。一般公益基金只做到了第一点。
羊城晚报:在您看来,项目团队和村民有怎样的关系?
邵甬:我还要特别强调“主体的重构”。在塱头实验中,我们特别需要避免再一次陷入很多传统村落的“他者规划”的困境。也就是往往由规划设计团队编制完保护规划,由国企或者民企开发商进行实施和运营,往往将传统村落的缔造者、所有者也就是村民排除在外。
“塱头实验”最终指向的是探索一种“传统村落再生”的模式,是“老树发新枝”的生长,而不是简单的“改弦更张”或者“另起炉灶”。因此,让村民意识到自己既是塱头传统的守护者,也是塱头未来的创作者。
在“塱头实验”中,总规划师的作用既要往前靠,又要往后退。
往前靠,我首先向传统村落学习,并从专业技术上坚守文化保护底线与引导活化利用。往后退,我没有做宏伟的设计蓝图,而是和各合作伙伴一起共同来探索这个村落的“文化—空间—社会”。因此,总规划师更是一个资源的整合者、利益相关方的协调者。
此外,在塱头还探索建立多方共治共建共享的机制,形成一种多方参与的治理模式。
沈旻:给村民带来收入,也带来文化自信
羊城晚报:这次威双的展览和活动,期待向外国观众呈现了哪些岭南的特点?
沈旻:首先,参展作品“塱头实验”装置是由非常建筑与广东省唯品会慈善基金会联合呈现,以纪录项目三年来发展历程的影像纪录片与环保材质制作的模型作为载体,讲述来自五湖四海的规划设计专家、建筑师、艺术家、文化学者、企业家和本地村民协力共创,发挥集体智慧和力量。
在“文化引领、公益赋能”的理念指引下,共同建设创新型乡村振兴项目,让七百年古村焕发新生的美好故事。我们希望大家理解的落脚点是:多元共创,呼应了本届威双的策展主题“集体智能”。
另外,除了参展装置,我们还将艺术家温秋雯全新创作、极具岭南文化特色的塱头鱼灯,带到“水城”威尼斯的贡多拉船上进行巡游。
“在元宵佳节投灯、游灯是塱头文化习俗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寓意为宗族和村落祈福。”塱头项目的多位参与者包括建筑师张永和、总规划师邵甬、春阳台特聘顾问周榕和我都会登上贡多拉船,在鱼灯的照亮下向河道两岸的海外观众送上来自岭南的祝福。
羊城晚报:除了作为旅游地,今天的人们还能从古村中建立怎样的新链接?
沈旻:一是文化的重识。中国有漫长的农耕文明历史,塱头古村从某种意义上看,就是一个还活着的农耕文明的标本,它给我们提供了极其丰富的场域,去持续了解关于我们自己的传统。
二是价值的再生。我们当然希望越来越多的人,可以把塱头设定为自己的微度假目的地,但是从来不觉得是在做一个传统的文旅项目。我们只是希望在乡村振兴、文化振兴中,通过一个村这样很小的行政单元,去表达一些文化、文明的思考。
何以为岭南?何以为中国?中国读书人是怎样传递自己的文化和文明的?通过价值的创造和对全球优质文化资源的串联,我们希望向世界传递塱头及岭南乡土的独特魅力,并探索古村活化的永续路径。
这种对好作品的追求,在项目的建设规划设计阶段,是一种求真的精神,而对项目的运营,则体现出对用户体验的重视。“用户至上”的本质不仅仅是一种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