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期节目中,巴黎华语酷儿社群“飘飘”的创始人讲述了飘飘是如何建立的,以及飘飘如何通过“版画”等艺术工坊吸引和聚集同样对性别议题与身份政治感兴趣的华人移民,另外她还为大家科普了什么是酷儿。 作为后现代哲学的重要理论,酷儿理论认为一个人应该自己定义自己,而这个自我定义才是唯一合理的个人身份定义,尤其是针对性别的定义。简单来说,性别和身份都是一种社会建构,打破这些建构是实现自由和平等的第一步。本期节目将继续探讨年轻一代的中国移民如何在法国推动性别平权,以及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们所追求的自由和平等具体来说又是什么?我想再次重申,理解Z世代是必要的,因为他们是这个社会的未来,了解他们的思想状态,就是了解世界未来的走向和社会未来的形态。
法广:法国的酷儿社群是不是不太一样?
在这边的环境里,首先是酷儿这个东西被看见挺早的。所以我们经常戏谑地说酷儿都是一群被西化很严重的人。之前我在(法国)街上捡到一本八九十年代的书,上面有一些征友广告,就看到其中就有女生找女生、男生找男生,这在80、90年代还是挺早的。到现在,因为这边的政府也在有一定程度的支持,所以说这个文化环境相对来说宽松。但是酷儿群体始终还是在一个比较边缘的位置。它可能更多代表一种生活方式,这种反主流的生活方式就挺小众的。
这边也有政府支持,还有一些社群和非盈利组织。每个组织关注的议题挺不一样的,有专门关注残疾人的,有专门关注移民的,不同国家的移民,就觉得(法国酷儿群体的内部)还挺丰富的。
法广:酷儿本身是一个比较小众的群体。作为说中文的酷儿,似乎更小众,或者更边缘一些。
有这种感觉,就是边缘中的边缘。但是这种也赋予了我们一种力量,我们的故事是没有经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创造的,这种感受也会带给人力量。
虽然我们是一个社群,但其实说到底还是志愿者个人的一些特质。所以我们社群有学服装设计的,他就会喜欢做Remake,然后做一些布艺相关的。像我自己对版画比较感兴趣的话,我就会做一些这种印刷出版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我们社群也是一个以志愿者为基础的社群,就是它的边界其实没有那么清晰。
法广:通过你讲的这些,我有一种很直观的感受,就是你们社群的运作方式是自下而上,自发的,可以说是非常民主化的。比如你会这个,然后你可能就来主持一些这方面的活动,别人会那个就再主持一些其它方面的活动。还有就是,我也看到你们有时候办活动需要购买一些手工材料,然后你们会在社交媒体上公布一个文档,上面有非常详细的预算,每一分钱怎么花都能看到。
我们是想把这个社群做得比较的民主,其中一个特点就是比较去中心。所以说想把财务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钱财去哪里了。我们最近发现,比如上一次“K歌歌词改写”的工作坊,会在朋友家准备一些餐食,然后收取一定的活动费用。30%的费用跟活动费用基本上是持平的,所以说就想着干脆要不就参与者自己带一些食物,我们也不收门票了。然后在下一次活动当中实践了,这个就基本保持了一个收支平衡。所以如果我们不想去玩这个资本主义的游戏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办法的。我们钱也没花,然后钱也没收,但是大家能收获一些快乐,一些亲密的瞬间,我觉得还挺值得的。
法广:你是怎么想到建立这么一个小小的共同体的?
我可能开始做社群是从环保的NGO开始的。对我来说环保这件事情变得重要是因为一次搬家,意识到个人的东西有这么多,有很多是不必要的。所以说它对我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酷儿也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就是它是对自己日常生活的一个反思。真正意识到这个事情可能跟我自己的经历有关。我是到很晚才意识到自己双性恋的身份的。然后意识到之后就发现自己之前的整个成长叙事特别的不一样。有很多东西是之前没有意识到被灌输的。所以说由此开始觉得重新讲述自己的故事是重要的。
法广:好像在中国的社会生活里很少有人去做这样的事,这样的经验存在于你的成长过程中吗?
确实在成长的环境当中,因为从小就在中国长大,不是很常见这样子的一个公开的社群。可能更多的是一些熟人关系建立起来的社群。到法国后,最开始的时候,社群也是建立在几个朋友之间,然后慢慢在想着把它走向公开。公开的话它就会面临一些挑战,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熟悉,就不容易建立信任。但这样的话也会带来很多不一样的观点和碰撞,我觉得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也是让大家了解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不一样的人存在,互相去包容、去理解。
法广:那你每次办完活动是不是都很有成就感?
成就感不是每次都有,是起伏的。因为活动对于参与者的影响其实是有延时性的。不一定参与者能够真正地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所以有些时候我也会觉得活动没有达到我自己想要的目的就会比较失落。然后下一次又得重找到那个最开始激励我的点。我觉得这也是现在社群运营的一个难点,就是找到那个持续的动力。不过,就像我们的名字所说的“飘飘”,它可能一直都是这个起起伏伏的一个状态吧,所以说也不太奢求每一次都做到一个特别完美的状态。
法广:好像所谓的酷儿,就是这样的。
就是接纳一种不完美,它有可能存在。
法广:你刚才说有时候如果没有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会有点失落,那你想要达到的效果是什么样的呢?
有一个词叫做“酷儿没有未来”。如果我们去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结果的话,可能这个想象本身就是建立在一些价值观基础上。这个想象可能也是一些主流塑造的,所以说对于这个期待的话我不太清楚,可能就是期待一种很难被定义的,但是能够建立一些联系的一个状态。
但比较有挑战的地方可能在于那个动力源。我可能之前做活动都是因为对手工感兴趣,然后这些人我很喜欢,然后就开始做。做到一定程度总会有那种疲惫的时刻,下一次又以什么样的方式激发自己的兴奋点,我觉得是一个目前的难点。可能还有就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特别支持这个事情,可能有人会觉得社群本身容易陷入到一种集体主义。尤其是在法国环境里面,大家对保持个人文化上的独立还是很在意的,所以说有时候还会面临一些误解,但我觉得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法广:我很好奇社群平时怎么做决策,比如你们要决定一件事的话会怎么做?
比如有一次在群里,我说我想做一个K歌活动,有没有人想一起来办?然后想跟我一起办的朋友立刻就跟我打了个电话,我当时还在公交车上,我们花了20分钟时间把这个活动流程、怎么办、谁要负责什么事情给商量好了,就这样很快的。场地也选用在对方的家里。所以说这种小社群有个好处,就是做这种事情效率还挺高的。如果我们要申请场地、要办一个很大的活动的话,它的周期可能就不会这么快。到现在飘飘最多的时候是一周能办两次活动,还是挺活跃的。
法广:来了法国以后你理想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还是像这样交到喜欢的朋友,然后一直这样比较有动力的活着吧。
法广:那可以说你办这些活动的持续不断的动力都来源于这些吗?
是的,是友谊(friendship)。
法广:简单描述一下你感受到的这种友谊呢?
就是大家共享一些经历,愿意去倾听,比较包容,然后在困难时刻能够依靠的一种感觉。
其实我也挺期待有一些冲突发生的,因为酷儿性很大的地方也在于不要去惧怕冲突。冲突可能是一种机会,让互相能够听到声音。虽然这个冲突是挺有风险的,很多的社群内部的冲突也都是存在的。但是就是我觉得我有信心,如果真的能够足够包容的话,也许能够提供一些经验去解决这些冲突。
法广:假如有人也很渴望你所感受到的这种友谊,或者说对你的生命体验感兴趣,你有什么想对他们说的吗?
社群可能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很容易找到的,有相同经验的人能够聚在一起。我觉得重要的就是可以自己开始这样的尝试,建立一个这样的社群。一开始就是很简单的,就是一对朋友聚一聚,只是把这个事情消息发给你个较为公开的地方。如果面临不方便的平台的话,也可以选择一些线下的方式。
法广:所以最重要的是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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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blished28 August 2025 at 18:46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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