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格调

寒白

主播:寒白 有格调的文字,有格调的你。众生之灯,心间一盏。

  1. 04/12/2024

    海棠

    《海棠》 作者:枫林主人 没有风的春天,还能是春天吗?在清寒尚未退去,红墙下的石兽须角犹冷的时候,我必会惦记那几树风里的海棠。   春日太短了,若无特别留意,不几日便是草木葱茏的光景,我见了时只会唉呀一声,像被喜欢的人从脖子上拽走一块美玉。  人家给我的,我不知珍惜,便是活该来的。  海棠花,傻傻地问一句,若我不来,你还会在风里等我吗?  没见过极红的海棠,红得像朱砂,碧血,好像生来专门给美人压鬓的。  我眼前只有西府海棠,不至白,不至红,是恰好的朦胧的粉。  不知怎么说粉,粉几乎不能算是颜色,强认它是,也是一种游离不定的色。故而要说,粉是白,是张狂的白,粉亦是红,是含蓄的红。  以前只说红是艳的,然红则红矣,不过是一下子走到了头。现在才知道,粉色比红色还用心,更懂得留下想象和悬念。  含苞时的海棠,全不见粉,却只见红白杂错,斑斓又清新。  几片嫩绿的叶,衬着几点珠玉的白,几瓣豆蔻的红,看它俏生生地挑在枝头,便是一幅现成的工笔花鸟。  星星点点,白白红红,是南海鲛人新泣的明珠,是闲坐美人新染的指尖。  这时候的海棠,宜看不宜碰,只怕是轻轻一触,也会把颜色碰乱,碰洒。  还是等春风来吧,春风一来,虽搅我的春梦不稳,亦吹醒海棠的沉酣。  花尖上的红,摇落在白色的花苞,白的便染成了粉,等花尖的红色用尽,它也会褪成一样的颜色。  娇俏的海棠,不单开,不零落,三五成聚,攒成一团。  远远地看着一树花,心里便替海棠知足,是啊,做花的美到如此,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遗憾的唯有世人罢了,樱花配处子,新柳配少年,唯有艳极肥极的海棠,既衬红颜,亦映白发。  要向何处去呢,人生若只有一条路可走,请把它安排在开满海棠的地方。看见大片的棠花一开,人知道欢喜,等繁密的花瓣一落,心里知道疼痛。  还有,年少的易安啊,那不过是一场宿醉残杯,又不过是一场绿肥红瘦。  等到流寓南方,困坐窗下,方知人生佳期已过,虽今春往来依旧,却再也回不到那日的闲花与闲酒。  吹荡的风里,海棠花又一次飘落如雨。花树与我,同立在高高的地方,一起看湖波浮绿,远山初青。  画亭的檐角,已可见杨花试飞,树上的鸟雀,也开始莫名催啼。  看似平静的我们,亦各有各的心事。  在这个微寒的四月,它念它的花归去,我念我的故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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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03/20/2024

    春分

    《春分》 作者:枫林主人春分一来,万物都动了。花鸟虫鱼,远山河谷,尽然的水软土软,光照冰塌。  小孩子嚷着穿不住衣服,抬着粉红的脸在风里追逐,后面的大喊着前面的名字说,别跑,你给我等着。  可是,春色等不及,三月等不及。  水边的桃花,亭侧的柳,已然破蕾似梦,青翠似梦。    是啊,一切都太轻,太朦胧,花儿怯怯的,还不到十分热闹的时候。  柳色似染,亦是薄薄的一层,只见细软的枝子挑着一笔嫩绿,根本遮不住墨黑的树干。  只有湖中的水,摇影寂寂,滑腻似乳,似应那一句“春雨断桥人不度,小舟撑出柳阴来”。  春分像是一把刀,被心软的人拿着,想砍又不忍,欲收又难收。    何必要那样分明呢,都是喝了一冬天雪水冰水的苦主。一年年的过下来,真不容易。  一个人去听早春的暮风,天阴阴的,傍晚黑的又早。  高高的画楼底下,是一片围着墙根的竹林。  风一来,叶子扫墙而响,听着发干,发涩,没有一点点水分。    燕山脚下,不是一点春色都没有。桃花,杏花,玉兰,早樱,只可遇,不可见,等十分知道的时候再去看,差不多已开尽了。  记着春分时节就好,万春亭,知春亭,八达岭,居庸关,总有一处早晚正恰,花事正酣。  不管什么花,白白的,亮亮的,看上去都湿润清凉,哪怕不走近去,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心里也觉知足。  可不是么,年来无数,花开无数,只有赏春的人,自己有数罢了。    不要再提惜春怜春的话了,认真说起来,惜不惜,怜不怜,哪由人作得了主。  万事万物,谁又离不开谁,只求好的时候热乎乎地在一起,春去也,便去了,一切都让它顺其自然。  只愿人与花,互相知道这份情义就够了。  花开一年,人老一岁,看一次,乐一回,也实在没有什么遗憾。    在此且容我浪饰浮辞,好好夸一夸辛苦盛放的花。  杏花是绿萼擎雪,不富,不贵,她是倚在故园的女子,不见妖娆,只见清新。  桃花是青春恣意,香腮胭脂,空旷的枝头,已寒素太久,趁着这东风温柔,也真该有一次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树树玉兰,更是遗落在人间的仙子,清清冷冷亦柔美,风过处,微雨时,你赏你的,她开她的。    明眸善睐的人啊,娇软亦若花,除了冲淡我的清苦,又是何等的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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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02/05/2024

    岁聿云暮

    文:枫林主人      年关就要到了,可心里想着怯怯的,有点儿不敢去过。  今早路过大街,看见工人被施工车举起来,正站在高处挂灯笼。远处,是些已经挂好的,一串串地垂着,红得很好看。想起那年大雪的情景,亦是年关,亦是灯笼。干净的雪,落在上面,少一半的白,多一半的红,实在够极了年味。那会儿,天坛还有庙会,火神庙初五点朱砂,后海的冰湖,覆着久不曾融化的雪。  一年到头了,似乎总该要说点什么。只是这一年要怎么说呢,若往大了说不好,便要得罪大的,往小了说不好便得罪小的,要是都说好,又对不起自己。反正今生,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了,爱热闹架不住热闹,厌孤清反觉出孤清的好。于偶读诗话,碰到出家人清塞的“夜涛鸣栅锁,寒苇露船灯”,便觉得唯此一句,真对我的心思。可不就是么?一年向尽,不过是时日流转的结果,强说它尽,便是尽,若人间并无纪年,这日子又怎会有始终,人又怎会惦记着年年老去。似我,似你,不过仍旧活在一份心境里罢了,“铁马秋风大散关”是它,“春入眉心两点愁”是它,故何必定要拘出个数字,到时候揪着衣襟,不解风情地追问人家呢。  我还是去年的那个人,在腊月末的一个下午,四处转悠着买过年的吃食,某记的酱肉,京味的炖品,菜市的黄花鱼,在那里细致而丰富地搜罗着。斜阳寒道,细柳如丝,我就那样惬意地靠在车上,一边看着窗外的薄暮,一边畅想大年夜举家围坐的场景。我们是多么孤寂的人啊,平时俗事缠身,不得清静,往日捧在手心里的小人儿,又一个个地长大了,飞走了。没有独门独户的小院可回,没有知我疼我的父母可待,一身落花风去拂罢了,一心冰雪衣去捂罢了,十年八年地过下来,谁还在意今年何年,今岁何岁。  人就是活得这样不容易,才越发努力地活。时光温柔,亦总会留一些印记,往这颗不知疼痒的心上,抹一些回味的蜜糖。年年过年,由来不厌,一堂灯火,几杯水酒,便让这些人知足了,满意了,不必说压在心里的话,周围的人都知道,别啰嗦,休相问,千事万事,贵在天成,享受它的萌芽,花开,和自然地瓜熟蒂落。一个人无病无灾,身心康宁,便抵得上世间万物,耐一耐寂寞,等一等时日,即有些不如意的事,到了机缘相合,也自会舒展伸平,淡化似无。  不过有些事,也总要争一争的,雍和宫的头香,庙会上的灯谜,香山的日出。一争,就喜庆了,热闹了,春天也就来得更快。彼时,我会做些什么呢,像小时候那样吧,睡到梦里醒,一睁眼,只觉鼻息浓鲜,看见桌子上摆着心心念念的礼物。崭新的,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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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03/26/2021

    在那无形中

    《在那无形中》 文:枫林主人 以水中升起细微的泡沫,以一缕烟消失在空气中的清姿,臻于无形。 像樱花落在春雨打湿的台阶,命芳魂在前夜逃脱。 故而,我不是完全的无形,因我不想给你占太多的便宜。 让你看我时,不能看见,令你舍我时,又下不了决心。 在那狭窄的甬道,有数丈高的梧桐,把桐花开在宋代的楼角。 晚星初照,香气坠地。 此刻,只是通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灵妙,我便不复存在。 抬起脸,脸上便覆盖灰云深处的清凉。 扶摇,绝不是摇摆。 唯有近乎于固执的定力,才能知道定力的好处。 不屑于摇摆,是因为八面玲珑过后,我将在羡慕声中成为别人。 我终于守住了贞洁,使你再不可说:此人无法免俗。 让你开心,让你在一切有形中开心。 故意使你忘掉我,这对于我,如释重负,对于你,又无愧良心。  车轮上的锈钉,打着生铁的马蹄,一律无情地踩过春草。 过后,春草复起,粉墙杏天。 因此,我们也不会在来路相遇。  分别,永远是最深的深情。 我呆呆地坐在雨亭,只能看着伞绸上那枝褪色的荷花。 从红荷,到白荷。 果然,活也是美,死也是美。 我说,我爱你。以世间无法听到的声音发誓。 没错,在这个可以捕捉的片刻,我只是要求自己听见。 我的远处,芦花在飞。 它们呵,竟然当着我的面,去接那九天里落下的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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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02/01/2021

    大雪

    作者:枫林主人 雪字很美,可以柔长地念在唇齿,弯下又上扬的吐字,像是在嘴巴里画了一笔对勾。   一些丰膄的女子来念,一出口便觉纤瘦了。那时,她收起下巴,低着双眉,有凉凉的诗书气。   垂老的人不要念,一念风就冷了,天就黑了。   我是游子,一念,故乡就会下雪。     大雪落在故乡的瓦屋,青色红色的墙照得雪亮。金色的麦垛,青石的井台,都压着一层新雪,树枝黑黑的,勾着耀眼的银边,小孩子在树下跺一脚,粉尘似的雪,便簌簌地洒向宽肥的领口。大人们窝在屋子里,棉衣棉被,炕上炕下的待着。火红的炉子旁边,烤着焦香的吃食,炉子上面架着水壶,发出咝咝的瞌睡似的声响。   瓦屋的瓦,太老了,是风雨经年浸润出的黛色。雪落在上面,一条一条地白着。   我知道,有一间屋子上面,黛瓦是浓的,雪色是浅的。那是柴木温暖,炊烟飘起的地方。       暮色阴沉的禅堂,很早便要上灯。门扇洞开,外面飘着大雪,北风刮过深青的松枝,可以听见细微的碰撞的雪声。   不知道为什么,下雪的时候并不觉寒冷,反倒有一种潮湿的清新。   可能这时候,雪气尚未压过人气。人的血气,像烈酒一样,大概是很暖的。   我是皈依空门的人,伸出双手来看,虚弱,青白。     有月的夜晚,我会离开禅殿,在山门那里小立片刻。看着底下长长的山道,想起我刚来时的样子。那会儿已是秋天了吧,红叶子落下来,明亮地洒在台砌,可那些不会变颜色的树,仍旧浓青深碧,和城里的没什么两样。我不是那种脾气很怪的英雄,动不动使了性子冲冠一怒,把什么都推翻了,不要了。不过,我也有些太认真了吧,因为和一个在意的人赌气,一下子把十几年的情分都看空了。   当时的自己,空得那样坚决,彻底,真像个得道的高僧。   如今来寺中好几年了,心里反而没了底气。   像这样下雪的时候,只会伸着凉冷的手,像个呆子一样,研墨,抄经。     听人家说,世间最难画的是人的容貌,不管哪里改动一点,看着就不像了。   若是花鸟虫鱼,只要外形差不多,看着都很传神。   大约因为人是有名字的,但凡稍微画错了,便对不上主人。若是花鸟虫鱼也有名字,那便是芸芸众生,任谁也画不来的。   我是个画师,以为天下最难画的,当属白雪。     铺开一张纸,纸下的羊毡要厚,要软,黄铜的镇尺一压,我的眼里便是满纸大雪。用倒推法,近处推画山石,小桥,远处推画寒林,幽谷。不可画全,心里要想着万物有形,形上有雪。不可画实,当以墨色为体,纸色为雪。最后用淡灰抹出天空,剩下的留白便是雪山。  一笔画错了,雪就落得没有道理。一笔画多了,雪就下得不够了。一笔太重,太死,满幅就成了废纸,因雪太白,无物可欺。   好不容易画完了,立在远处一看,好倒是好,只是空山大雪,又觉白得寂寞。   走过去,再添一笔绛红,一笔藤黄,影影绰绰地画出两个小人儿来。叫他一个在寒舍,一个在雪途。   逢人要问起来,我就告诉他:黄袍的是和尚,红衣的是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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