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欢迎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今天是2025年11月17日。九百五十八年前的明天,汴京(今河南开封)的深秋带着一丝凉意,皇宫里的梧桐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翰林学士司马光双手捧着一摞用麻纸装订的书稿,指尖因常年握笔而微微泛白。他站在宋神宗赵顼的书房外,隔着竹帘听见里面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那是年轻的皇帝正在批阅奏章。司马光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轻轻推开殿门。
“臣司马光,叩见陛下。”他躬身行礼,将书稿轻轻放在御案一角。宋神宗赵顼抬起头,这位二十一岁的皇帝眉宇间带着几分锐气,目光落在书稿封皮上“通志”二字,伸手示意司马光起身:“爱卿不必多礼,朕早听说你在修一部‘贯通古今’的史书,今日正好得空,你且读来听听。”
司马光领命,走到御案前,展开书稿第一页。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臣所著《通志》,起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止于后周显德六年,凡一百三十六十二年,分二百九十四卷……”话音未落,宋神宗已翻开书页,指尖停在“三家分晋”那一段。司马光写着:“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臣光曰:天子之职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
这一读,就是一个下午。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斜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神宗时而凝眉沉思,时而点头称赞,直到内侍来报晚膳已备,才抬起头对司马光说:“朕观此书,如行万里路,览尽历代兴衰。‘资治通鉴’四字,可为书名——‘资治’者,助朕治国;‘通鉴’者,鉴往知来。”司马光闻言,慌忙跪下:“陛下圣明,臣写此书,正是盼能为陛下提供前车之鉴。”
要理解这部《资治通鉴》的诞生,得先回到司马光写史的初衷。
司马光生于北宋天禧三年(1019年),字君实,号迂叟,陕州夏县涑水乡人。他的家族是官宦世家,父亲司马池曾任天章阁待制,为官清廉,对司马光的教育极为严格。司马光七岁时,父亲就教他读《左传》,他不仅很快能背诵,还能说出“郑伯克段于鄢”中“段不弟,故不言弟”的微言大义。这件事在当地传为美谈,人人都称他为“神童”。
但司马光从不以此自满。二十岁那年,他考中进士甲科,被任命为奉礼郎。从那时起,他养成了每天读书、写日记的习惯,尤其痴迷于历史。当时的北宋,表面上是“承平盛世”,可司马光在地方任职时,亲眼见过百姓因赋税过重而卖儿鬻女,见过官员因循守旧导致冤案堆积,也见过边疆将士因粮草不足而忍冻挨饿。他常想:“这些乱象,前人难道没经历过吗?为什么没人把教训写清楚,让后人少走弯路?”
机会出现在宋仁宗嘉祐年间(1056-1063年)。当时司马光在翰林院任学士,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工作之余,他开始系统收集史料。他在书房里贴了一张纸条,写着“日力不足,继之以夜”,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翻阅《史记》《汉书》《后汉书》等正史,遇到野史、笔记、地方志也不放过。有一次,为了核实唐代安史之乱中某个将领的生平,他翻遍了京师所有藏书阁,最后在洛阳的一座旧书摊找到一本残缺的《安禄山事迹》,欣喜若狂,立刻抄录下来。
同事们笑他“痴”,说:“修史是史官的事,你一个翰林学士何必这么拼命?”司马光回答:“史书是给皇帝看的,更是给天下人看的。若史书混乱,后人如何知兴衰、明得失?”他的好友欧阳修曾劝他:“你这样写下去,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司马光指着案头的史料说:“就算用尽一生,也要给后人留下一部信史。”
到了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年),司马光已经积累了八卷书稿,取名《通志》,呈给英宗皇帝。英宗看后大为赞赏,不仅赏赐了笔墨纸砚,还下旨让司马光“继续修纂,务求详尽”。为了支持他,英宗还特许他调用皇家图书馆的藏书,并让翰林院的刘恕、范祖禹协助他——刘恕精通三国两晋南北朝史,范祖禹熟悉唐五代史,三人分工合作,效率大大提高。
修史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首先是史料真伪难辨:同一件事,不同史书记载往往矛盾。比如“赤壁之战”,《三国志》说火攻是周瑜主导,《资治通鉴》后来的版本虽采纳此说,但司马光最初曾纠结于《江表传》中“黄盖诈降”的细节,专门写信给刘恕讨论。其次是篇幅巨大:从战国到五代,一千三百多年历史,涉及一百多个政权、上千位人物,光是人物传记就需要反复核对。司马光曾对范祖禹说:“我写史,不是为了记流水账,是要让读者看清‘为什么会这样’——比如秦朝为何速亡?汉朝为何能兴?这些因果,必须写透。”
最苦的是司马光自己。他患有严重的失眠,常常写着写着就趴在桌上睡着,醒来又继续。妻子张氏心疼他,劝他休息,他却指着案头的书稿说:“这些文字,比我吃的饭还重要。”就这样,三人用了整整十三年时间,终于在宋神宗即位前完成了二百九十四卷的初稿。
1067年,宋神宗赵顼即位。这位年轻皇帝不像他的父亲英宗那样保守,他渴望改革,渴望让北宋摆脱“积贫积弱”的困境。他早就听说司马光在修史,即位后立刻召见他:“朕听闻爱卿修了一部通史,快拿来给朕看看。”
11月18日那天,司马光带着最终定稿进宫。当他读到“三家分晋”时,宋神宗突然打断他:“司马光,你说‘天子之职莫大于礼’,可如今藩镇割据,不也是‘礼崩乐坏’吗?”司马光放下书稿,从容回答:“陛下说得对。臣写这段,正是想让陛下知道:礼制是国家的根本,一旦破坏,就像江河决堤,再难挽回。”
接着读到汉武帝“穷兵黩武”时,宋神宗沉默了许久。汉武帝连年征战,虽扩大了疆域,却耗尽了文景之治积累的财富,晚年不得不颁布《轮台罪己诏》。司马光写道:“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流离,物故者半……”宋神宗轻声说:“朕明白了,朕要励精图治,但不能学汉武帝的急功近利。”
一整个下午,两人就这样读着、讨论着。当司马光读到后周世宗柴荣“励精图治,澄清吏治”时,宋神宗眼睛一亮:“柴荣仅用五年就扭转了五代颓势,朕若能效仿,何愁大业不成?”司马光趁机进言:“陛下若能效仿柴荣,轻徭薄赋,任用贤能,北宋必能中兴。”
傍晚时分,书读完了。宋神宗走到司马光面前,拿起书稿说:“朕赐名《资治通鉴》。‘资治’,是希望它能帮助朕治理国家;‘通鉴’,是希望它能成为后世君主的镜子。”司马光双手接过赐名,眼眶微红:“臣毕生心愿,不过如此。”
《资治通鉴》究竟写了些什么?它不是一部简单的“历史流水账”,而是一部“帝王教科书”。全书二百九十四卷,三百多万字,按时间顺序记录了从公元前403年三家分晋到公元959年后周世宗去世的1362年历史。每一卷都有司马光的“臣光曰”,直接表达他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看法。
比如写秦始皇,司马光既肯定他“统一六国,建立郡县制”的功绩,又批评他“焚书坑儒,严刑峻法”,说“始皇之暴,致天下苦秦久矣”。写唐太宗,司马光重点写了“贞观之治”中“从谏如流”的一面:“太宗尝谓侍臣曰‘人言魏征举动疏慢,我但觉其妩媚’,此帝王之度也。”写五代十国,他总结“政权更迭频繁,皆因君主昏庸、武人专权”,警示后世“重文抑武,方是长治久安之道”。
宋神宗拿到书后,真的把它当成了“案头必备”。他每天处理完政务,都会翻几页,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召见司马光询问。有一次,他问:“朕想削弱藩镇权力,司马光,你看唐宪宗‘削藩’为何成功?”司马光回答:“宪宗有决心,用贤臣,且循序渐进,不像德宗急于求成。陛下若要削藩,需先固中央,再图地方。”神宗听后,默默记在心里。
这部书不仅影响了宋神宗,也影响了后世无数统治者。宋孝宗即位后,把《资治通鉴》列为“国学第一书”,要求所有官员研读;明太祖朱元璋每天清晨都要读一卷,还说:“朕读《通鉴》,学刘邦的用人,学李世民的纳谏,才有了今天的天下。”清代的康熙皇帝甚至让人把《通鉴》翻译成满文,方便满族官员学习。
《资治通鉴》的价值,远不止于“帝王之书”。它开创了“编年体通史”的新体例,之前的史书多是“纪传体”(如《史记》),按人物传记编写,而《通鉴》按时间顺序写,让读者能清晰看到历史发展的脉络。清代学者王鸣盛评价:“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
到了近代,梁启超说:“司马温公《通鉴》,亦天地一大文也。其结构之宏伟,其取材之丰赡,使后世有欲著通史者,势不能不据以为蓝本。”毛泽东主席更是通读了十七遍《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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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equencyUpdated Daily
- PublishedNovember 17, 2025 at 12:00 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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