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混响

1550年9月24日:庚戌之变——俺答汗兵临北京的惊魂七日​

晚上好,欢迎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今天是2025年9月23日。四百七十五年前的明天,也就是明朝嘉靖二十九年八月乙亥日,北京城的秋阳正照在城墙的青砖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城外,蒙古鞑靼部的战旗猎猎作响;城内,官员们攥着塘报的手微微发抖——一场足以改变明朝边防格局的危机,正随着俺答汗的铁骑,步步逼近。

要讲清这场“庚戌之变”,我们得先回到16世纪的明朝。那时的中国,虽仍保持着“天朝上国”的架势,实则已陷入“内忧外患”的困境。

北方的蒙古鞑靼部,在达延汗统一后逐渐强盛。到了嘉靖年间(1522-1566年),其首领俺答汗更是兵强马壮。他控制着从漠南到漠北的广阔草原,拥兵数十万,连年南下侵扰明朝边境。而此时的明朝,却因“大礼议”之争(嘉靖帝与文官集团围绕尊奉生父的礼仪斗争)消耗了大量精力,边防军备松弛,将领贪生怕死,百姓苦不堪言。

更糟糕的是,明朝与鞑靼的关系本就紧张。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俺答汗曾向明朝请求“通贡互市”(通过贸易换取粮食、布匹等物资),但被嘉靖帝以“夷狄不可信”为由拒绝。此后,俺答汗多次遣使求和,均未获回应。长期的贸易禁令,让鞑靼的牲畜、皮毛无法换取生活必需品,部众怨声载道;而明朝边境的军民,也因鞑靼的劫掠苦不堪言——“春搜秋狝,蹂践禾稼;夏掠冬剿,子女玉帛尽入穹庐”(《明世宗实录》)。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六月,俺答汗终于被彻底激怒。他集合了十余万精锐骑兵,以“求贡不允”为名,从漠南出发,分三路南下:一路攻大同,一路攻宣府(今河北宣化),一路直扑蓟州(今天津蓟州)。其中,中路军由俺答汗亲率,目标是突破古北口,直逼北京。

古北口,是连接辽东与中原的咽喉要道,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明朝在此设有重兵,但因长期疏于修缮,城墙多处坍塌,守军不足万人,且多为老弱病残。更致命的是,负责守卫古北口的总兵官罗希韩,是个贪生怕死的庸才。他见鞑靼大军压境,竟不顾部下劝阻,弃城而逃,导致古北口防线瞬间崩溃。

七月三十日(公历9月13日),俺答汗的先头部队抵达古北口外。守军早已逃散,鞑靼骑兵如入无人之境,当天便攻破了这道“天险”。消息传到北京,嘉靖帝大惊失色,急召内阁首辅严嵩、兵部尚书丁汝夔商议对策。

此时的朝堂,早已被严嵩一党把持。严嵩父子(严世蕃)权倾朝野,结党营私,对军事一窍不通却极善权术。丁汝夔虽为兵部尚书,却事事听命于严嵩,毫无主见。

严嵩听了塘报,第一反应不是调兵遣将,而是“安抚”:“陛下勿忧,鞑靼人不过是求贡心切,掳掠一番自会退去。”他给出的理由是:“我军兵力虽弱,但鞑靼人远来疲惫,且贪恋财物,若能坚守城池,待其粮尽,自然退兵。”

丁汝夔连忙附和:“严阁老所言极是。况且,我军若主动出击,万一失利,恐伤陛下龙体。”

嘉靖帝虽心中不安,却对严嵩极为信任(严嵩已任首辅十余年,深谙如何迎合上意)。他最终采纳了严嵩的建议:“着令各府州县严加防范,不许擅自出战,待鞑靼自行退去。”

这道“不抵抗”的圣旨,彻底断送了北京城的最后一线生机。

八月一日(公历9月14日),俺答汗亲率主力抵达北京城下。此时的北京城,已陷入一片混乱:

  • 守城士兵不足三万,且多为临时征召的民夫,连弓箭都未熟练使用;
  • 城内的粮草、兵器储备本就不足,因官员贪腐,许多粮仓早已空空如也;
  • 百姓惊慌失措,有钱人家收拾细软准备逃难,穷苦百姓则躲在胡同里瑟瑟发抖。

俺答汗并没有急于攻城。他深知明朝城防坚固,强攻代价太大,便采取了“围而不攻,以战养战”的策略:

  • 派骑兵在城外巡逻,拦截所有出城的百姓,抢夺粮食、牲畜;
  • 命人搭建帐篷,占据城外的村庄,强迫村民为其做饭、喂马;
  • 甚至纵容士兵劫掠妇女,烧毁房屋,以此激怒城内守军,迫使其出城决战。

一时间,北京城外烽火连天,哭嚎遍野。据《明实录》记载,仅八月二日一天,鞑靼骑兵就掳掠了“人口万余,牛羊数万”,连内阁大学士徐阶的家也被洗劫一空,他的母亲甚至被掳走当了奴隶。

城内的官员们却仍在互相推诿。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甚至向嘉靖帝进言:“鞑靼人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不与他们正面冲突,等他们抢够了自然会走。”嘉靖帝虽心急如焚,却对严氏父子的谗言言听计从,始终未下旨出兵。

最讽刺的是,此时距离北京仅百余里的宣府、大同等地,明明有数十万明军驻守,却因严嵩的“不许出战”命令,眼睁睁看着鞑靼军在眼皮底下肆虐。

比如,宣府总兵官赵卿,手握三万精锐,却因害怕“违抗圣旨”被治罪,始终龟缩在城中;大同总兵官仇鸾,本是严嵩的党羽,见鞑靼势大,竟暗中派人与俺答汗议和,承诺“岁输银两,换取和平”。

俺答汗对明朝的懦弱了如指掌。他见明军不敢出战,更加有恃无恐,不仅在城外大肆劫掠,还派人入城传话:“若献出金银十万两、牛羊万头,我便退兵。”

北京的百姓彻底绝望了。有位老秀才在城墙上贴出告示,痛斥官府:“堂堂天朝,竟不如鞑靼小儿!我等百姓,愿捐出家财,换将士一战!”但这样的呼声,很快便被官兵的镇压淹没。

八月七日(公历9月20日),俺答汗见“求贡”无果,劫掠的目的也已达到,便下令撤兵。临走前,他纵容士兵放火烧毁了北京城外的村庄,甚至连明世宗的“皇陵”(位于北京天寿山)也未放过——太监们吓得跪在地上磕头,求鞑靼人“高抬贵手”,俺答汗却大笑道:“皇帝的陵墓都敢烧,看他日后如何见列祖列宗!”

这场持续七日的劫掠,给北京城带来了空前的灾难:

  • 据统计,北京周边“被焚庐舍万间,杀死男女万余人,掠去牲畜数十万头”;
  • 粮仓被抢空,城内米价暴涨十倍,百姓“易子而食”;
  • 更严重的是,明朝的“天威”彻底扫地——此前,北方少数民族虽常侵扰边境,却从未如此明目张胆地兵临都城、烧杀抢掠。

俺答汗撤退后,严嵩一党却开始了“甩锅”大戏。严世蕃向嘉靖帝进言:“鞑靼人之所以退去,全赖陛下的‘仁德’,若非我等不战,恐伤陛下龙体。”丁汝夔则上疏称:“臣等已尽力防守,无奈鞑靼势大,非战之罪。”

嘉靖帝虽对北京的惨状震怒,却因严嵩的蒙蔽,始终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反而,他为了“安抚人心”,下令“犒赏”参与防御的官兵——但这些赏赐,大多被官员克扣,真正到士兵手中的,不过几文铜钱。

唯一因“庚戌之变”受到惩罚的,是宣府总兵官赵卿。他因“畏敌不战”被革职查办,最终在狱中自杀。而真正的罪魁祸首严嵩,却继续稳坐首辅之位,直到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才被徐阶等人扳倒。

“庚戌之变”的影响,远不止于北京的灾难。它彻底暴露了明朝边防的虚弱与政治的腐败,也让俺答汗看到了明朝的软弱可欺。此后,鞑靼对明朝的侵扰更加频繁,规模也越来越大。直到隆庆年间(1567-1572年),明朝与鞑靼达成“隆庆和议”,才暂时缓解了边境危机。

但“庚戌之变”留给后世的教训,却发人深省:

  • 边防的稳固,从来不是靠“不抵抗”的幻想,而是靠强大的军事实力与清明的政治;
  • 当权者的昏庸与自私,最终只会将国家和百姓推向深渊;
  • 面对外部威胁时,妥协与退让换不来和平,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

站在今天的北京城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我们依然能感受到四百七十五年前那场危机的震撼。那时的北京城,因统治者的无能与权臣的误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而今天的我们,站在先辈用鲜血与教训铸就的和平土地上,更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定。

历史不会为“庚戌之变”中的懦夫留名,但它会记住那些在危难中挺身而出的英雄——尽管他们的名字,早已被岁月的尘埃掩埋。

感谢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1550年9月24日,俺答汗的铁骑兵临北京城下,这场“庚戌之变”不仅是一场军事危机,更是明朝由盛转衰的缩影。它告诉我们:真正的强大,从不是靠逃避与妥协,而是靠直面困难的勇气,与刮骨疗毒的决心。

愿我们铭记这段历史,珍惜今天的和平,也为那些在历史中默默守护家园的人们,献上一份敬意。

我们下期再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