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欢迎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今天是2025年9月21日。三百九十五年前的明天,北京西市的秋阳正斜斜地照在青石板上,刑场四周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木桩上的囚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褪色的铠甲——那是袁崇焕最后一次穿过的战衣。监斩官的声音在秋空中回荡:“犯人袁崇焕,着即凌迟处死!”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叹息。有人攥紧了手帕,有人低头默祷,更有老兵摸着腰间的刀鞘,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这个即将被处死的中年男子,是明朝末年最耀眼的将星,是大明王朝最后的“辽东屏障”。他的死亡,不仅是一场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王朝走向衰亡的注脚。
要讲清袁崇焕的故事,我们得从他的童年说起。
袁崇焕生于万历十二年(1584年),广东东莞人。据《东莞县志》记载,他自幼“颖异过人”,五岁能背《论语》,十岁通读《孙子兵法》,十五岁便写下“丈夫当立功异域,以取封侯”的豪言。但命运对他并不温柔——父亲早逝,母亲靠织布供他读书,他曾在寒冬里裹着破被苦读,手指冻得握不住笔,就用嘴呵着热气继续。
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二十三岁的袁崇焕考中进士,被任命为福建邵武知县。在任期间,他没有像其他官员那样只坐衙门,而是常穿粗布短打,走街串巷。有次,他路过一间破屋,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推门一看,是个产妇因没钱请稳婆,正自己接生。袁崇焕立刻叫来衙役,买了红糖、小米,又亲自守在屋外,直到母子平安。此事传开后,百姓都说:“袁知县是活菩萨。”
但真正改变他命运的,是辽东的烽火。
万历末年,东北的后金(清朝前身)在努尔哈赤的带领下崛起。1622年(天启二年),后金攻占广宁(今辽宁北镇),明朝在辽东的防线土崩瓦解。朝廷急招能臣,袁崇焕因“熟悉辽事、精通兵法”被破格提拔为兵部职方司主事。从邵武知县到辽东边臣,他仅用了三年时间——这在明朝官场几乎是“火箭式”晋升。
上任后,袁崇焕做的第一件事是“实地勘察”。他骑着一匹瘦马,带着两名随从,沿着辽东边境走了三个月。白天,他与士兵一起啃干饼、喝凉水;夜晚,他裹着军大衣在篝火旁记录地形:“宁远城南有山,可设炮台;北有河,可挖壕沟……”回到京城后,他递上一份《辽东边策》,提出“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的战略:“辽东的百姓本就是兵,与其从内地调兵,不如让他们自己守家园;与其被动退守,不如修城屯田,以战养战。”
这份奏疏让明熹宗朱由校眼前一亮。天启二年(1622年),袁崇焕被任命为宁前兵备佥事,负责宁远(今辽宁兴城)、前屯(今辽宁绥中)的防务。这一年,他二十九岁。
宁远城的修筑,是袁崇焕军事生涯的起点。
当时的宁远城,城墙残破,护城河淤塞,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老弱病残。袁崇焕到任后,第一件事是“整军”:他将城中老弱裁撤,招募了五千名辽东汉子,亲自教他们操练火器;又下令“屯田自给”,让士兵在城外开垦荒地,种粮植棉,“战则披甲,闲则耕田”。
第二件事是“修城”。他带着士兵,用碎石、夯土加固城墙,将城墙高度从三丈加到五丈,厚度从两丈加到三丈;又在城墙上加筑了三层炮台,每座炮台配备两门红衣大炮(当时最先进的火器)。为监督工程,他搬了铺盖住进工地,与士兵同吃同住。有次暴雨冲垮了一段城墙,他第一个跳进泥里,用身体挡住洪水,喊着:“城墙倒了,辽东就没了!”士兵们被感动得跪成一排,喊着:“大人不死,宁远不倒!”
经过三年苦战,宁远城脱胎换骨:城墙高耸如山,炮台林立如齿,护城河宽三丈、深一丈,城内粮草充足,守军士气高昂。
1626年(天启六年)正月,后金首领努尔哈赤亲率十三万大军进攻宁远。这是明金之间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
努尔哈赤信心满满:“袁崇焕不过一介书生,宁远城破,辽东尽属我大金!”他兵分三路,中路直扑宁远城,左路攻觉华岛(今辽宁兴城菊花岛),右路围锦州。
袁崇焕早已做好准备。他将守军分为三部分:两千精锐守城,三千骑兵埋伏在南门外,两千弓箭手藏在城墙垛口。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后金军队用云梯攻城,袁崇焕命士兵用滚木礌石砸;后金架起云梯,袁崇焕命火铳手齐射;后金放火烧城门,袁崇焕命士兵用湿棉被堵住缺口。
最激烈的是中午时分。努尔哈赤见久攻不下,亲自骑着战马冲到城下,挥舞着弯刀喊:“袁崇焕,你若献城,我封你为王!”袁崇焕站在城楼上,张弓搭箭,瞄准努尔哈赤的马,一箭射去——那马哀鸣一声,栽倒在地。努尔哈赤滚鞍下马,被亲兵扶起,额头还沾着马血。
傍晚时分,后金军队伤亡过半,努尔哈赤被迫撤退。此战,明军以不足两万的兵力,击退了十三万后金大军,史称“宁远大捷”。这是明朝对后金的首次重大胜利,袁崇焕也因此被封为“辽东巡抚”,赐爵“太子太保”。
但袁崇焕的辉煌,却因明朝朝廷的腐败与崇祯帝的多疑,逐渐走向终结。
明朝自万历后期起,朝政便陷入党争的泥潭。东林党、阉党、齐楚浙党等派系互相倾轧,官员们沉迷于争权夺利,却无人真正关心国家危亡。袁崇焕虽战功赫赫,却因性格刚直、不擅迎合,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天启七年(1627年),明熹宗朱由校病逝,其弟朱由检继位,即崇祯皇帝。崇祯帝虽励精图治,却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他对袁崇焕的态度,从最初的信任逐渐转为猜忌。
1629年(崇祯二年)十月,后金绕过宁远、锦州,从喜峰口、龙井关等长城隘口突入关内,直逼北京。这是明朝自土木堡之变后最严重的危机。
袁崇焕闻讯后,立即率部回援。他从宁远出发,日夜兼程,用了十七天赶到北京。此时的北京城人心惶惶,百姓纷纷逃难,守军士气低落。袁崇焕一到,便下令“斩首示众”——他揪出几个临阵脱逃的士兵,当众砍下头颅,挂在城门上。士兵们被震慑住,纷纷请战。
十一月,袁崇焕率九千骑兵,在广渠门外与后金主力展开激战。后金军队有十万之众,且都是精锐骑兵。袁崇焕将骑兵分为三路:左路诱敌,右路包抄,中路正面突击。他自己则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面,手中的长枪上下翻飞,连挑下七名后金骑兵的头盔。
战斗持续了三个时辰,双方伤亡惨重。后金军队渐渐不支,努尔哈赤的儿子莽古尔泰见势不妙,率部撤退。袁崇焕乘胜追击,一直打到通州(今北京通州区),才收兵回城。
此战虽保住了北京,但袁崇焕却因“援军迟缓”“未能全歼敌军”等罪名,遭到朝臣的弹劾。更致命的是,皇太极在此战中使用了“反间计”。他故意让被俘的明朝太监听到“袁崇焕与后金有密约”的假消息,然后将太监放回北京。
崇祯帝本就对袁崇焕心存疑虑——他总觉得这个“手握重兵的边将”不安好心。太监的汇报如同火上浇油,崇祯帝当即下令:“将袁崇焕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1630年(崇祯三年)春天,袁崇焕被关进锦衣卫的天牢。牢房阴暗潮湿,墙上爬满青苔,每天只有一顿糙米饭。但他始终保持着军人的尊严:每天清晨起床,整理好衣冠;白天读书,晚上练剑。狱卒劝他:“大人,认个错吧,或许能留条命。”袁崇焕摇了摇头:“我没罪,为何要认?”
崇祯帝对袁崇焕的审讯持续了半年。他先后派了十多名官员审问,动用了各种酷刑:夹棍、拶指、烙铁……但袁崇焕始终咬定:“我没有通敌,我只是尽了军人的本分。”
与此同时,朝中的反对派(尤其是阉党余孽)却不断施压。他们伪造证据,指控袁崇焕“卖国求荣”:“袁崇焕曾与后金议和,答应割让辽东;他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他擅自诛杀毛文龙(东江镇总兵),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
毛文龙是袁崇焕的老部下,驻守皮岛(今朝鲜椴岛)。袁崇焕认为毛文龙“跋扈不听令,且冒饷扰民”,便于1629年以尚方宝剑将其斩杀。这一举动,本是为了整顿军纪,却被反对派抓住把柄,攻击他“擅杀大将,动摇边防”。
最终,崇祯帝以“咐托不效,专恃欺隐,以市米则资盗,以谋款则斩帅,纵敌长驱,顿兵不战”等罪名,判处袁崇焕凌迟处死。
凌迟的执行过程,是明朝最残酷的刑罚之一。
袁崇焕被绑在木架上,全身赤裸,只留一条短裤。刽子手用刀一片片割下他的肉,每割一刀,便将肉抛向围观的人群。起初,人群中还有啜泣声,但渐渐地,有人开始欢呼:“杀了这个卖国贼!”“割他的肉,解我心头恨!”
袁崇焕始终没有吭声。他的目光望着天空,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念着什么。有人说,他在背诵《孙子兵法》;有人说,他在念叨“宁远”“锦州”的名字;也有人说,他在喊“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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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blishedSeptember 21, 2025 at 12:00 PM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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