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欢迎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今天是2025年10月18日。八十九年前的明天,上海施高塔路(今山阴路)132弄9号的一栋石库门老房子里,气氛沉重得像压了块铅。许广平守在床前,握着鲁迅的手,感受着他逐渐微弱的脉搏。床头的台灯还亮着,照见他案头摊开的《故事新编》手稿,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干涸,旁边散落着几支用秃的毛笔。这位被毛泽东称为“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的作家,这位用文字劈开旧中国黑暗的战士,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年的深秋。上午5点25分,鲁迅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年仅55岁。消息传出,整个上海乃至全中国都震动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巅峰陨落了,一个时代的清醒者永远闭上了眼睛。
要理解鲁迅的离去为何如此锥心,得先回到他的一生轨迹。鲁迅原名周树人,1881年9月25日出生在绍兴东昌坊口的新台门。这是一个逐渐没落的士大夫家庭,祖父周福清曾是翰林院编修,父亲周伯宜却因科举舞弊案入狱,家道中落。鲁迅13岁时,父亲病重,他常去当铺当掉值钱的物件换钱抓药,看够了掌柜的冷脸和街坊的议论。这段“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经历,让他过早看透了世态炎凉,也埋下了关注底层疾苦的种子。他在《呐喊·自序》里写道:“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
1902年,21岁的鲁迅东渡日本留学,最初在东京弘文学院学日语,后转入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他学医的初衷很单纯:“预备卒业回来,救治像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但一次课堂上的“幻灯片事件”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当时老师播放日俄战争的纪录片,画面里,一群中国人被日军当作俄国间谍处决,围观的中国人却麻木地伸长脖子看热闹。鲁迅后来回忆:“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他弃医从文,决心用文字唤醒国人的灵魂——“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
1909年,鲁迅回国,先后在杭州、绍兴、北京等地任教。1918年,他在《新青年》发表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以“吃人”的隐喻揭露封建礼教的残酷。这篇小说像一颗炸弹,炸醒了沉睡的文坛。此前,中国小说多是文言文,内容要么是才子佳人,要么是帝王将相;而《狂人日记》用白话写就,直指“仁义道德”背后的血腥,连胡适都惊叹:“这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开山之作。”此后,鲁迅的创作一发不可收:《孔乙己》里站着喝酒穿长衫的穷书生,《药》里用革命者鲜血治病的华老栓,《阿Q正传》里“精神胜利”的阿Q……这些角色像一面面镜子,照出了旧中国底层民众的生存困境和精神枷锁。
鲁迅的笔锋之所以犀利,源于他对现实的深刻观察。他在北京教育部任职时,目睹过“三一八惨案”——1926年3月18日,段祺瑞政府镇压学生请愿,打死47人,伤200余人。鲁迅为此写下《记念刘和珍君》:“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他痛斥“所谓学者文人的阴险的论调”,更喊出“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篇文章后来被收入高中课本,成为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启蒙。
1926年“四一二政变”后,鲁迅因支持学生运动遭通缉,南下厦门、广州。1927年10月,他定居上海景云里,彻底脱离体制,以自由作家身份继续战斗。这时的上海,租界林立,纸醉金迷,但鲁迅住在石库门里,穿着粗布长衫,每天伏案写作到深夜。他的房间很小,书桌对着窗户,窗外是梧桐树,桌上永远堆着书和手稿。许广平后来回忆:“他常常工作到凌晨,烟灰缸里堆满烟蒂,眼镜片上蒙着茶渍,却还在改稿子。”
定居上海的十年,是鲁迅创作的黄金期,也是他思想最尖锐的时期。他不仅写小说,更写杂文——这种“匕首投枪”式的文体,成了他对抗黑暗的主要武器。从《华盖集》到《且介亭杂文》,他批判军阀统治、国民党专制,揭露社会不公,甚至敢直接骂蒋介石“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有人劝他“少说几句,留条后路”,他却回答:“我是不写则已,写则必响。倘若沉默,倒真成了帮凶。”他的杂文像手术刀,剖开社会的脓疮:写《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批判“中庸”的懦弱;写《记念刘和珍君》,痛斥暴力镇压;写《拿来主义》,呼吁理性吸收外来文化……这些文章,至今读来仍让人热血沸腾。
鲁迅的影响力,不仅在文字,更在行动。他扶持青年作家,自称“甘为泥土”,为萧红、萧军、柔石等后辈修改稿件,甚至垫付稿费。萧红在《回忆鲁迅先生》里写道:“他总是耐心地改我的文章,连一个标点都不肯放过。”他参与发起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左联),团结进步文人对抗国民党的文化围剿。左联成立大会上,他说:“我们的文学,是为大众的,不是为少数人的。”他还翻译外国文学,尤其是苏联和东欧的革命文学,比如法捷耶夫的《毁灭》、绥拉菲摩维奇的《铁流》,为中国读者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口。
但长期的劳累和压抑,早已透支了鲁迅的健康。1930年代初,他就开始频繁咳血。医生诊断为肺结核,建议他休养,他却总说“工作比吃药重要”。1936年春,他的病情恶化,肺病蔓延至喉部,连说话都困难。但他仍在病床上修改《故事新编》的最后几篇,为瞿秋白的《海上述林》作序,甚至帮茅盾校对《子夜》的校样。许广平回忆:“他疼得厉害时,就咬着牙,额头上全是汗,却不肯呻吟一声。”
1936年10月18日凌晨,鲁迅突然呼吸困难,许广平急忙叫来医生。抢救持续到深夜,19日清晨5点25分,他永远停止了呼吸。临终前,他留下遗嘱:“一、不得因为丧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二、赶快收敛,埋掉,拉倒。三、不要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四、忘记我,管自己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这遗嘱,与他生前“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精神一脉相承。他没有要求隆重的葬礼,却得到了全上海乃至全国的悼念:10月22日,万国殡仪馆前挤满了送葬的人。队伍从殡仪馆一直延伸到虹桥路,有学生、工人、教师、作家,还有普通的市民。他们举着“民族魂”的旗帜,喊着“鲁迅先生不死”的口号。文化界人士写下《鲁迅先生挽歌》《哭鲁迅》等文章,茅盾说:“鲁迅的死,是中国文学的巨大损失。”毛泽东后来评价:“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鲁迅的逝世,是中国现代文学的重大损失,但他的精神从未消失。他留下的1300多万字作品,至今仍在被阅读、研究;他对国民性的批判,对弱势群体的关怀,对社会不公的抗争,依然是我们理解中国社会的重要坐标。正如学者钱理群所说:“鲁迅是一个永远的‘现在进行时’——他的问题,他的思考,他的愤怒与希望,至今仍与我们息息相关。”
八十九年后的今天,当我们翻开《呐喊》,读到“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依然会被那种直面黑暗的勇气打动;当我们看到社会上仍有麻木与不公,依然会想起鲁迅笔下的“看客”和“阿Q”,从而警醒自己:清醒,是一个人对社会最基本的责任。鲁迅曾说:“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这句话,至今仍是激励无数人的座右铭。
1936年10月19日,鲁迅走了。但他点燃的灯,从未熄灭。他教会我们:真正的文学,要扎根土地;真正的知识分子,要永远为人民发声。这位“民族的脊梁”,用一生诠释了什么是“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他的名字,会永远刻在中国现代文学的丰碑上,刻在每个追求光明的人的心里。
感谢收听《历史的混响》,我是夕洋洋。八十九年前的今天,中国现代文学的灯塔熄灭了,但它照亮的路,我们至今仍在行走。愿我们铭记鲁迅的精神,永远保持清醒,永远心怀希望。
我们下期再会,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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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佈時間2025年10月18日 下午12:00 [U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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