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包裹的纯金 — 阿姜贾传奇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真正的幸福,存在於⼀個⼈不執著塵世、不為世俗 所累的⼼裡,這存在於每個⼈⼼中的『法』」 我⽗親在⼆⼗出頭之際,從中國坐船到泰國,為的就是尋找更好的⽣活。他沒帶多少⾏囊,只帶了⼀些衣服,並將衣服塞進⼀個⽵編的雙肩背包⾏李箱裡,這就是他當時全部的家 當。當他終於抵達泰國時,他在尖⽵汶府定居下來,住在泰國 灣沿岸的蘭星(Laem Sing)⼩鎮空南喀(Klong Naam Khem)。 在那裡,因緣際會下他遇到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泰國⼈, 她在泰國尖⽵汶府出⽣。他們結婚之後,便沿著尖⽵汶主運河向北搬了⼗英⾥,住在泰國的廊巴村。我的整個原⽣家庭,包括我的⽗母和外公與外婆,他們對佛教都有著堅定的信仰。畢 竟,我們都是天⽣的佛教徒。 我的⽗親給⾃⼰取了⼀個泰⽂的名字Sunchae Pothikit,我母 親的名字叫Fae Pothikit。我的⽗母親都是⽣意⼈,在我們家 的⼀樓經營⼀家雜貨店,主要出售⽔果、⽶和⿂等當地的農產 品。那個時候沒有汽⾞,所以⼀般⼈都得靠步⾏從⼀個地⽅⾛ 到另⼀個地⽅。我的⽗親為了收取稻⽥的租⾦就曾經⾛遍泰國 的尖⽵汶府,他長途跋涉,⾛了很長的路,他從Nong Bua⾛ 到Priw,⾛了約三英⾥的路程,他又從Priw⾛到Dong Ching, 長約六英⾥,然後再回到Srijomthian,也有六英⾥的路程。他 ⾛完了整段路程,做完⽣意之後便直接回家。我⽗親是⼀個堅強又勤奮的⼈,他非常努⼒地打理我們的家族事業。 至於我,我於1916年6⽉6⽇星期⼆(⾺年的農曆七⽉初六)在 泰國尖⽵汶府蘭⾟縣Tambon Khlong Naam Khem這個地⽅出 ⽣。在這個溫馨的家庭中,我排⾏第四,有兩個姊姊、⼀個哥 哥和⼀個弟弟。我的⽗母收養了我們的⼤姊⽪姆,她深受我們⼤家的喜愛。 最初,我的⽗母叫我 Ow Jia,意思是「⿊⽯頭」,這是因 為我的背部有⼀塊很⼤的⿊⾊胎記。後來,他們簡稱我為 「賈」,與閩南語「呷飽」的「呷」同⾳,中⽂的意思是 「吃」,也許是我以前吃得太多了,他們才這樣叫我。我背部 這塊⿊⾊的胎記從背部中央穿過肩胛骨,⼀直延伸到腰部,據 說是非常吉祥的徵兆。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並沒有很在意這 ⼀點,但在我出家之後,我在南⽅遇到了⼀個⼈,他告訴我 說,背上有這麼⼤⼀塊⿊⾊的胎記的⼈是非常罕⾒的。 據說,有這種胎記的⼈個性往往堅若磐⽯,可以忍受⼀切, 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寒,狂喜還是痛苦,他們都能如如不動、泰然⾃若,並克服⼀切的障礙,這個⿊⾊的胎記有很有佛法的意 義,提醒我們要像岩⽯⼀般堅強與穩定,當有⼈往岩⽯的身上 潑髒⽔時,岩⽯依然紋絲不動;如果有⼈往岩⽯的身上灑⾹ ⽔,它也同樣不隨之起舞。 我童年的家是⼀棟兩層樓的店⾯,地址位於泰國農磨蘭普府 治縣第7棟82號,靠近主要運河的入海處。房⼦位於運河邊, 背靠著⽔,前⾯是⼀條堅硬的泥⼟路,路上擠滿了許多民家和 ⼩商店,房⼦的後⾯緊靠著流向⼤海的運河。房⼦與河⽔之間 的⼀側有⼀⼩塊地⽅緊貼著運河的邊緣,被浮⽊板條製成的柵 欄圍了起來,裡⾯有⼗幾個巨⼤的圓形陶罐可⽤來儲存新鮮的⾬⽔。在另⼀頭,沿著房⼦的後⾯有⼀條狹窄的⽵林⼩徑可通 往船隻停靠的碼頭,碼頭伸向緩緩的⽔流中,⾼聳的⽊柱在整 齊停泊的船隻中顯得格外的醒⽬。潮⽔每天都會在漲潮時注入 運河,當海⽔從四⾯八⽅湧入寬闊的盆地時,船就會升到碼頭 的⾼度。運河對岸的長島⼈煙稀少,從我家的前⽅望去,只能看到幾處民

  1. 第一章 黎明破曉

    EPISODE 1

    第一章 黎明破曉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大家可以試著體會一下二十世紀初的頭十年中國東南部一般農民的絕望心情,當時整個地區貧苦農民的生活條件已難以為繼,比如長期的乾旱造成土地的乾涸;就算降雨,卻又發生河水氾濫並淹沒低窪地區。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總是年復一年交替發生,莊稼的收割悽慘無比。如果沒有飯吃,生活便會陷入絕境。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更糟的是,當地的法律偏偏又形同虛設,可以說根本就沒有王法,猖獗的盜匪經常趁機四處掠奪早已面臨枯竭的糧食。 謝昂,是一個出生在中國閩南家庭的長子,他的成長環境是一處河岸經常氾濫成災的福建省某村莊,當地的水稻經常歉收,家中每年只能靠微薄的收成維持生計。颱風經常翻山越嶺侵入地勢低窪的農村,一旦襲來便掀起狂風大作且大雨連綿數月不退,密集的暴雨傾盆而下,一切的物資都浸泡在雨水中。當河流的水位上升並溢出河岸時,波濤洶湧的河水開始吞噬堤壩,並將土地捲入洪流之中。河水的漲勢越來越凶猛,河流的速度也越來越湍急,吞噬了河畔沿途的一切,漫過堤壩並淹沒了稻田。 接踵而至的洪水沖走了一切,不僅沖走了這戶人家的田地,還沖走了他們的家,家中的一切都漂浮在河中央。他們的房子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茅草屋頂,依然頑強地撐著。半死不活的農場牲畜緊緊抓住漂浮在水面上的殘骸,開始膨脹與腐爛的人類屍體則在急流河水的漩渦中上下左右晃動。雨停歇後,陽光直射曝曬河水,河面上開始飄來陣陣的腐屍惡臭。這些毀滅的景象使人憶起佛陀在覺悟之夜所領悟到的真諦:生死輪迴猶如汪洋苦海。 洪水過後,這個年輕人的家人打包所剩無幾的財產,舉家徒步穿越高山,來到下一個山谷並暫時投靠親戚,試著展開新的生活。他們在空地上搭建茅草屋,重作馮婦,還是靠耕種為生。可是禍不單行,第二年乾旱降臨,土地都被烤焦,呈現龜裂狀,因此莊稼全都枯萎了。 經過連番的打擊,年輕的謝昂再也承受不住對生命的絕望,於是他毅然決然迎向生命中另一個關鍵的時刻。某日清晨,當黎明的曙光劃破貧瘠的田野,他含淚辭別了父母,離家去尋找更美好的未來。他徒步踏上家中南邊已乾涸的泛濫平原,在平坦堅硬的土地上一步一腳印前行,土地上佈滿受乾旱影響的稻茬。他年輕力壯,能長途跋涉且不感到疲倦。他隨身攜帶的物品不多,只有一些塞進中式行李箱的衣服,這個行李箱是一個又高又圓用竹子編織的籃子,他把籃子懸掛在扁擔上。那一年的謝應是一個才22歲的年輕人,他獨自一人走向未知的生命旅程。 猶如那個時代的許多年輕人,他加入了逃離中國南方艱苦環境的大遷徙,搬到東南亞的土地上去尋找更綠意盎然、更新鮮的牧場。他從以前的移民先輩的傳說中得知,遙遠南方的土地平安且富饒。他的計畫其實很簡單:就一直向南走,直到抵達海邊,然後藏身在一艘向西南航行的商船船艙裡,並在東南亞大陸東海岸的城鎮做些買賣。如果能碰上好的機遇,他便打算下船到大陸找工作。當他搭乘的中國貨船終於抵達公海時,謝昂向船長毛遂自薦,表示願意當船員以支付旅費。這艘船向西南方航行,橫跨中國南海,沿途在每一個海港卸貨和裝貨,最終進入泰國灣的海域,並在泰國東南海岸的港口城市蘭辛縣將船錨拋向岸邊的海水。這個即將成為阿姜賈的父親發現當地的環境條件很適合新的生活,於是他帶著竹製的行李箱下船,並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裡開始找工作。 雖然阿姜賈的父親在他的人生經歷中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但對於阿姜賈的個性卻產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這也是阿姜賈勇敢、坦率、自信的基礎。阿姜賈的父親是中國福建閩南人士,年輕的阿姜賈從父親那裡繼承了福建閩南人典型的傳統性格。 即使是與很熟的朋友及家人交談,福建閩南人也習慣用宏亮且有力的聲音大聲嚷嚷,對不知情的人而言感覺就好像在爭吵一樣。但在福建閩南人看來,大嗓門和粗魯的說話只是一種有效且有自信的溝通方式。雖然他們在普通的對話中經常會參雜一些髒話,聽起來很粗鄙,但他們並無惡意冒犯他人。對他們而言,那只不過是一種無傷大雅的口頭禪而已。 阿姜賈在出家前也因其「沒文化」的性格特徵與日常談話中使用不假修飾甚至粗鄙的語言而聞名,這種行為有時會引發公眾的爭議。阿姜賈的個性活潑,聰明多智,精力充沛,意志堅強,自信心強。他和父親一樣,也是一個身強體壯的人,擁有不知疲倦的工作狂熱,可一旦遇到阻礙時,便容易發生衝突。 當阿姜賈最終同意講述他的人生故事時,他的嚴謹與不苟言笑的性格便展現得淋漓盡致,他拉開帷幕,回顧他作為一名森林頭陀僧侶的一生,希望、目標、冒險與經驗教訓成為了整個故事的核心。他引導聽眾領略一個由人物、地點和事件交織而成的傳記景觀,並將注意力集中在形塑其修行旅程中勇猛與堅毅的特質上。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阿姜賈並沒有回避自己的缺點,也沒有回避以最坦率的方式來描繪與他互動交往的人。在提升修行的嚴格過程中,他對自己的要求與對學生的要求一樣嚴格。不過,他也並非一味那麼地嚴厲。從他講述關於自己的怪癖和離經叛道的行為軼事中,可以窺見出他並沒有那麼令人生畏,甚至有更人性化的一面,這一點可以使讀者能更全面地窺見他的全貌。 在第一次的採訪時,阿姜賈的心已經開悟了,雖然他外在的形象襤褸不堪,但他仍自在地與世人打交道,絲毫沒有給人侷促不安或扭捏羞赧的感覺。他的敘述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對自己證悟的深度和成熟度充滿著信心。他開誠布公講述自己的一生和修行的經歷,沒有絲毫隱藏或不可告人的動機。他只是表現出擇善固執與旺盛的鬥志,這些特質都為他贏得了「破布包裹的純金」這個稱號。 西元2000年1月30日下午,在阿姜賈指導下修行幾十年的一群僧俗弟子們前來參訪他的禪舍,並向他提出了一個特殊的請求,他們詢問他是否同意完整講述自己的一生,好讓弟子們能完整記錄與保存下來,以此幫助未來後世的佛弟子。他們希望能深入瞭解他的個人經歷與回憶,並給他足夠的時間講述自己的故事。阿姜賈當時已高齡八十四歲,已接近人生的生命終點站,當時的他身患多種疾病,身體羸弱,體力不支。他躺在藤制的躺椅上,雙腳抬高以舒緩長期累積的病痛,阿姜賈同意講述他的生平事蹟,但條件是他的傳記必須是用於激勵當代僧俗的修行者,使他們相信傳統的佛教修行方法確實能夠直接使他們從苦中解脫。自從那一次的採訪與隨後接續的採訪中獲得的錄音檔內容便成為了本書所依據的口述歷史資料。 在採訪小組成員安裝錄音設備時,阿姜賈提醒他們,他的記憶力隨著身體健康的惡化而逐步衰退,這很可能會影響他記憶的準確性。不過,雖然如此,他還是會盡力。事實上,這本書已詳細記錄了阿姜賈的一生以及他所處的不凡時代。 除了本書的導言與後記,書中的內容均來自這些錄音的訪談,這些訪談是在幾周時間內定期進行。這些錄音後來被轉成泰語,並以自傳的形式出版,書名為《破布包裹的純金》。 本書有泰語版的英譯本,我對其重新修訂,以使其更加清晰流暢。本書的英譯版是一部精心編撰的作品。在取材和章節的編排上,我們都希望能突顯阿姜賈的傳奇人生和修行之路的特定主題。 阿姜賈先講述了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從中國南部移民到泰國東南部的故事。他提到了父母對他的成長和個性的影響。他講述了母親和父親的相識經過,以及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回憶故事,並描述了他出家為僧的生活,他特別強調他幾十年來與泰國森林頭陀傳統中最著名的禪修大師們一起度過的森林頭陀僧侶的生活。 阿姜賈出生在一個交通必須依靠徒步與運河船、夜間須使用燭火燈和柴火爐、道路盡是泥土路和碎石路以及以農業社會為主的時代。那是一個純樸的時代,原始森林覆蓋了泰國大部分的陸地,茂密的亞熱帶灌木叢林形成了一大片的荒野,並貫穿泰國的許多地區。如今的泰國,公路在鄉村蜿蜒穿行,但在當時,只有狹窄的小路穿過茂密的叢林,村落彼此間相隔往往需一天以上的步程。這些社區周圍的森林裡充滿著危險的野生動物,令當地的居民膽顫驚心。正是在這樣人煙稀少的荒野之地,阿姜賈才能找到踏上佛陀崇高覺悟之路的理想環境。 然而他對事件的敘述有時缺乏條理和時間的連貫性,這一點可從他對自己生活的即興口述中看得出來。起初,他對青年時期的回憶並非按照事件發生的時間順序進行。相反的,由於對童年時期某件事或某個人的記憶,促使他跳躍描述多年以後發生的相關事件,因此他的回憶是以一種比較隨興的方式出現在腦海中。比如說,在講述少年生活時,中間他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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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第二章  破布

    EPISODE 2

    第二章 破布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真正的幸福,存在於⼀個⼈不執著塵世、不為世俗 所累的⼼裡,這存在於每個⼈⼼中的『法』」 我⽗親在⼆⼗出頭之際,從中國坐船到泰國,為的就是尋找更好的⽣活。他沒帶多少⾏囊,只帶了⼀些衣服,並將衣服塞進⼀個⽵編的雙肩背包⾏李箱裡,這就是他當時全部的家 當。當他終於抵達泰國時,他在尖⽵汶府定居下來,住在泰國 灣沿岸的蘭星(Laem Sing)⼩鎮空南喀(Klong Naam Khem)。 在那裡,因緣際會下他遇到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泰國⼈, 她在泰國尖⽵汶府出⽣。他們結婚之後,便沿著尖⽵汶主運河向北搬了⼗英⾥,住在泰國的廊巴村。我的整個原⽣家庭,包括我的⽗母和外公與外婆,他們對佛教都有著堅定的信仰。畢 竟,我們都是天⽣的佛教徒。 我的⽗親給⾃⼰取了⼀個泰⽂的名字Sunchae Pothikit,我母 親的名字叫Fae Pothikit。我的⽗母親都是⽣意⼈,在我們家 的⼀樓經營⼀家雜貨店,主要出售⽔果、⽶和⿂等當地的農產 品。那個時候沒有汽⾞,所以⼀般⼈都得靠步⾏從⼀個地⽅⾛ 到另⼀個地⽅。我的⽗親為了收取稻⽥的租⾦就曾經⾛遍泰國 的尖⽵汶府,他長途跋涉,⾛了很長的路,他從Nong Bua⾛ 到Priw,⾛了約三英⾥的路程,他又從Priw⾛到Dong Ching, 長約六英⾥,然後再回到Srijomthian,也有六英⾥的路程。他 ⾛完了整段路程,做完⽣意之後便直接回家。我⽗親是⼀個堅強又勤奮的⼈,他非常努⼒地打理我們的家族事業。 至於我,我於1916年6⽉6⽇星期⼆(⾺年的農曆七⽉初六)在 泰國尖⽵汶府蘭⾟縣Tambon Khlong Naam Khem這個地⽅出 ⽣。在這個溫馨的家庭中,我排⾏第四,有兩個姊姊、⼀個哥 哥和⼀個弟弟。我的⽗母收養了我們的⼤姊⽪姆,她深受我們⼤家的喜愛。 最初,我的⽗母叫我 Ow Jia,意思是「⿊⽯頭」,這是因 為我的背部有⼀塊很⼤的⿊⾊胎記。後來,他們簡稱我為 「賈」,與閩南語「呷飽」的「呷」同⾳,中⽂的意思是 「吃」,也許是我以前吃得太多了,他們才這樣叫我。我背部 這塊⿊⾊的胎記從背部中央穿過肩胛骨,⼀直延伸到腰部,據 說是非常吉祥的徵兆。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並沒有很在意這 ⼀點,但在我出家之後,我在南⽅遇到了⼀個⼈,他告訴我 說,背上有這麼⼤⼀塊⿊⾊的胎記的⼈是非常罕⾒的。 據說,有這種胎記的⼈個性往往堅若磐⽯,可以忍受⼀切, 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寒,狂喜還是痛苦,他們都能如如不動、泰然⾃若,並克服⼀切的障礙,這個⿊⾊的胎記有很有佛法的意 義,提醒我們要像岩⽯⼀般堅強與穩定,當有⼈往岩⽯的身上 潑髒⽔時,岩⽯依然紋絲不動;如果有⼈往岩⽯的身上灑⾹ ⽔,它也同樣不隨之起舞。 我童年的家是⼀棟兩層樓的店⾯,地址位於泰國農磨蘭普府 治縣第7棟82號,靠近主要運河的入海處。房⼦位於運河邊, 背靠著⽔,前⾯是⼀條堅硬的泥⼟路,路上擠滿了許多民家和 ⼩商店,房⼦的後⾯緊靠著流向⼤海的運河。房⼦與河⽔之間 的⼀側有⼀⼩塊地⽅緊貼著運河的邊緣,被浮⽊板條製成的柵 欄圍了起來,裡⾯有⼗幾個巨⼤的圓形陶罐可⽤來儲存新鮮的⾬⽔。在另⼀頭,沿著房⼦的後⾯有⼀條狹窄的⽵林⼩徑可通 往船隻停靠的碼頭,碼頭伸向緩緩的⽔流中,⾼聳的⽊柱在整 齊停泊的船隻中顯得格外的醒⽬。潮⽔每天都會在漲潮時注入 運河,當海⽔從四⾯八⽅湧入寬闊的盆地時,船就會升到碼頭 的⾼度。運河對岸的長島⼈煙稀少,從我家的前⽅望去,只能看到幾處民宅,⼤部分的芒果和荔枝果園⼀直延伸到⽔岸邊。 我們的房⼦經久耐⽤,由堅固的⽊柱和橫樑⾃下⽽上⽀撐, 外⾯是硬⽊板建造的,可抵禦極端的熱帶氣候環境。⼀樓的雙 扇柚⽊活動推拉⾨通向⼀間寬敞的⽊製地板房間,我的⽗母就在這裡經營雜貨店,買賣各種當地的商品。角落裡放著⼀個舊 玻璃櫃和兩個綠⾊的古董罐⼦,裡⾯都裝著具有特殊價值的物 品。⼀條寬⼤的樓梯通向樓上,那裡是我們⼀家的起居室。樓上所有臥室的牆壁上都鋪有柚⽊鑲板。兩扇⾨通向⼀個可以俯 瞰街道景致的有頂陽臺,⽊瓦覆蓋著可以遮風避⾬的尖狀屋 頂。 ⼩時候,我對於稱之為「卡⽪」(泰語)的發酵蝦醬非常地反 感,因為它有⼀股刺⿐的腐臭味。當我的⼤哥不想讓我跟著他 到處跑時,他就⽤肩膀對著我⼤喊:「喂!⼩賈,別跟著我 哦。如果你再跟著我,我就把蝦醬潑到你的頭上!」,這時, 我會因嚇到⽽⼤叫,然後跑回家。 說到食物,我的胃⼜很刁,只要食物中含有⼤量的豬⾁脂 肪,我就會⼤發脾氣,堅決不吃。我對吃的東西非常挑剔,如果又不合我的胃,我甚至會⽣氣地把食物給踢開。因為家境比較富 裕的關係,我才會如此任性與驕縱。即使是今天,我還是拒絕 吃蝦醬,部分的原因是蝦醬是⽤蝦頭做的,⽽我對蝦頭過敏。 每次吃蝦醬的時候,我的腸胃都會感到刺痛,於是我完全不碰 這種東西了。我還對許多其他的食物過敏,這讓我後來在山林 中和我的⽼師阿姜曼⼀起過出家⽣活時非常地⾟苦。 我在當地的⼩學讀完四年級後,便開始在家中幫忙⼯作。每 天⼀⼤早起床,我便推開樓下的雙扇⼤⾨,把店裡前後裡外都 打掃得乾乾淨淨,然後把商品堆放在⾨⼜,準備讓媽媽出售。之後,我吃完飯便跑出去和⼩夥伴們玩耍,⼀直玩到下午。每 天傍晚,我把沒賣完的商品給⼀⼀收回到屋裡,然再打掃⼀ 遍,最後把⼤⾨給關上並鎖好。 隨著年齡的增長,家中⼤部分的繁重⼯作都是由我來做,不 管是在家中向顧客推銷,還是把貨物拉到河邊的市場去賣。我 們主要的業務是賣當地的⽔果產品,農民把⽔果送到我們家, 我把它們裝進⽵編的籃⼦裡。我的⽗母在家裡的商店賣掉他們 能賣掉的東西,⽽我則在當地的河邊市場賣掉多餘的東西。那個時候,我們村⼦周圍的道路系統還不暢通發達,所以坐船去 賣東西還比較⽅便。我把籃⼦放到停泊在村外的⼀條船上,然 後把農產品運到當地的市場。如果到了捕⿂的季節,我就集中精⼒捕⿂。 因為我家就位在流向⼤海的運河岸邊,所以我是村裡最會游 泳的⼈之⼀。當漲潮時,海⽔淹沒了視線所及的整個景觀,我 每天都駕船出海捕⿂,因此對⼤海非常熟悉,又怎麼可能不擅 長游泳呢︖有⼀天,我發現離岸邊⼤約600英尺的運河⽔⾯上 有東西在晃動,我猜想那⼀定是⼀隻公雞,因為我看到牠的頭 上有⼀⽚紅⾊,於是我決定划船去撈起那隻公雞,然後毫不遲 疑地跳入⽔中,開始順著⽔流向外游去,隨著我穩健的游泳速 度,我離岸邊越來越遠,我的朋友們開始擔⼼我會淹死,他們 尖叫著:「快來⼈哪,⼩賈快要淹死了!他快要淹死了!」, 但我的游泳技術太好了,又怎麼可能淹死呢︖因為我每天都划 船捕⿂或送⽶去磨坊,⽔性對我來說就是第⼆天性。此外,當潮⽔退去時,我會順著漲潮前的潮流⽅向划⾏。 沒多久,我看到了那隻「公雞」,卻發現牠其實只是⼀隻禿鷲,正在吃浮在⽔⾯上的⼀具狗屍體的臃腫殘骸,禿鷲看到我的時候也嚇了⼀跳,突然從⽔裡站了起來⾶⾛了。就這樣我那隻漂亮的公雞沒了!我回想⾃⼰當初迫不及待地躍入⽔中,以 最快的速度游泳去抓牠時,不禁為⾃⼰的愚蠢⽽感到好笑,這 就只是⼀個⼩屁孩的滑稽⾏為⽽已。 我年輕的時候還做過商⼈,賣過藍莓、榴槤和山⽵等⽔果。 我總是裝出⼀副硬漢的樣⼦,嚴肅、粗曠,天不怕地不怕。我 和⽗親⼀樣,對待⼯作的態度也很認真。我們的祖先都是直 率、誠實的⼈,他們不能容忍別⼈的謊⾔和欺騙。這種性格特 質代代相傳,⼀直到我都是如此。我是⼀個非常堅定的⼈。當 我決定要做成⼀件事時,不達⽬的便誓不罷休。比如,在我乘 船賣⽔果的那個碼頭,當河岸的⽔邊陡然升起,其他商⼈都無法把船給拖上岸,但我卻從來沒有失敗過,不成功誓不罷休。 當時的我真的很強壯,⼀點都不畏懼艱苦的⼯作,我⼀直堅持著,抱著寧折不彎的態度,這種態度造就了我永不服輸的精神。 那個時候,我有⼀⼤和⼀⼩兩艘帆船,我⽤⼤船做⽣意。每 ⼀年,我都會向曼⾕和⾺來西亞運送⼤貨櫃的榴槤蜜餞。我從當地的村民那裡以10元泰銖⼀磅的價格買進榴槤蜜餞,然後再 以28元泰銖⼀磅的價格賣出。在家裡存放這麼多的榴槤實在很 不⽅便,因為很容易發霉,於是我不得不⼩⼼翼翼地把⽔果壓 縮成果凍並將其裝進容器裡,直到沒有氣泡為⽌,然後再⽤蠟 紙蓋住頂部密封起來。如果出現發霉,我就把發霉的部分給切掉,再把好的部分重新緊緊地安裝在另⼀個容器裡。 我家是村裡最富裕的家庭之⼀,因為⽗親是中國的移民,我 們只有母親的⼟地可以耕種,因此,當盛產榴槤的季節結束之 後,我們就把當地農民⽣產的稻⽶賣掉。我們先收購附近農村 種植未去殼的⽣⽶,然後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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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三章 僧伽梨

    EPISODE 3

    第三章 僧伽梨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我的出家剃度典禮時間訂在1937年7月11日下午4時19分,地點就在尖竹汶河(Chanthanārāma)畔的尖竹汶寺(Chanthanārāma Monastery)大廳內舉行,該寺距離我暫居的齋溫甘林寺(Sai Ngaam Forest Monastery)不遠。尖竹汶寺是法身寺中心在尖竹汶府、拉廊府和乍他府的行政總部,也是整個地區的指定剃度中心。當時,寺院內的水井旁長著一棵又一棵碩大的檀香樹,寺院也因此而得名。替我主持授戒典禮的是我的阿闍黎戒師阿姜賢烏達摩,他也是寺院的住持。阿姜崔通康迪是我吟誦經文的導師,阿姜李是我的追隨指導師(anusāv​​anācariya)。我的法名是「Cundo」。在我滿22歲的那一年第一個月又零五天是我的出家受戒典禮的日子,過程中由阿姜李為我誦經,而我是第一個由阿姜李誦經的比丘。 我迄今依然記得阿姜李當時對我的開示:「你已經是一名比丘了。今天是你的受戒典禮,比丘主要的禪修功課已經教給你了,簡單說共有五個禪修的業處,要按照正反順序記憶和禪思:kesā-頭部的毛髮;lomā-身體的毛髮;nakhā-指甲;dantā-牙齒;taco-包裹在身體裡的皮膚。你要在禪修中專注思惟這些身體特徵的實相,這些都是依照佛陀所教授的方法,也是比丘們真正修行的基礎功課。」 「要對身體的這五個部分進行長時間的禪思,直到你能領悟到身體的真正本質既非天生麗質,亦非令人嚮往的東西;相反的,它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不引人、易變、令人不滿,因此不該被視為屬於你的。這五個部分構成了人體外在且可見的特徵,它們的出現會引起人們心中的貪欲與執著。只有對人體進行適當的解剖和分析,心才會逐漸對人體產生強烈的厭離感,從而與之相關的貪欲才會開始減弱和消解。這樣,心靈才可以自在地投入於更微妙的禪修境界中,尋找更持久、更有價值的幸福。」 出家典禮結束之後,我便隨同阿姜李及阿姜孔瑪一起回到了齋溫甘林寺,1937至1939年之間,我在那裡度過了前三次雨安居。這兩位阿姜彼此是多年的法友,在他們第一次相遇之前,阿姜李便已經在家鄉的寺廟剃度為僧,當他聽說有一位雲遊行腳的頭陀比丘在當地的墳墓場露宿時,他便前去拜見並向他請教了一些有關禪修方面的問題,而這一位頭陀比丘的威儀舉止與他所認識及接觸過的其他比丘截然不同,他給了阿姜李很深刻的良好印象。阿姜李問這一位頭陀比丘的老師是誰?對方回答說他的老師是阿姜曼,他就暫住在不遠處的烏汶府的布拉帕寺(Burapha Monastery)。 隨後,阿姜李步行數日抵達布帕拉寺,在那裡他第一次見到了阿姜曼,他正式頂禮並拜見了阿姜曼,並請求他給予修行上的指導,阿姜曼為他指點了禪修的重點與方向。在布拉帕寺,阿姜李也結識了阿姜孔瑪,而後者在當時已是阿姜曼的得意門生。 最終,阿姜李說服了阿姜孔瑪帶著他在當地的森林裡行腳修行,並尋找隱蔽的地方禪修。途中,阿姜孔瑪從不同的層面上給予阿姜李佛法方面的教導,給阿姜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當阿姜孔瑪談到他在阿姜曼的指導下修行多年所取得的修行成果時,他提到了阿姜曼所教授的「念身」,以及他從這些方法的實踐中獲得的深刻成果,這些都激勵著阿姜李更加精進禪修,期盼自己也能更上一層樓。 這兩位法友最終回到了阿姜曼的身邊,阿姜李決定在阿姜曼所屬的法宗派僧團接受第二次出家剃度,而阿姜曼安排於1927年5月27日在布帕拉寺舉行剃度儀式。 阿姜李跟隨阿姜曼修行多年,後來他又獨自在泰國許多的府雲遊行腳,最後離開泰國的東北部,他繞過分隔泰國東北部和東南部的山卡本山東麓,向南前往沙繳府。1935年初,他從沙繳府出發,穿過索道縣山的森林山坡,首次進入東南部的尖竹汶府。 阿姜李於尖竹汶府定居,並開始向外弘揚佛法。許多當地居民對他的佛法開示講座反應非常地熱情,於是居民們在附近為他安排了一個地方,好讓他度過當年的雨安居,他的住所很快就被大家稱之為克隆宮森林禪寺。隨著尖竹汶府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禪修,由於他又是該地區唯一可以指導人們禪修的比丘,因此阿姜李的教學負擔也隨之加重,於是阿姜李不得不寫信給阿姜孔瑪,詢問他是否可以加入他弘法的行列並教導在家人。阿姜孔瑪得到老師阿姜辛的同意之後,便動身前往尖竹汶府,開始向當地人教授慈悲慷慨的布施功德、正確的道德戒律與禪修。 阿姜孔瑪初來乍到,阿姜李陪同他前往當地的天堂花園村,因為村長希望在那裡建立一座森林禪寺,天堂花園村早期是一處非常貧窮的社區,以強盜出沒而聞名。 阿姜孔瑪在村外的森林裡露宿了幾個月,好讓當地的人有機會更瞭解他。他向當地的人民傳授道德戒律行為方面的佛法知識,激發他們對自己過去錯誤行為的懺悔,並向他們灌輸因不道德惡行而緣生出惡報的恐懼。為此,他強調了人們應嚴格遵守五戒的重要性,五戒是一切善行的基礎。村民們因聆聽他的教誨並將他的建議付諸實踐,他們的生活開始得以改善。隨著他們的內心逐漸接受了阿姜孔瑪的實際佛法指導,他們對阿姜孔瑪的信心也與日俱增。由於人們對道德與功德利益的信念深植人心,這個曾經是無法無天的犯罪溫床,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涼爽宜人並適宜居住的地方。昔日的敵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位比丘的崇敬,他的教誨給人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當阿姜孔瑪最終離開天堂花園村時,村們都如喪考妣,哭得像失去父母的孩子一般。 由於阿姜李在該府的影響力,尖竹汶府周圍的村莊社區都在尋找森林頭陀比丘,而我的家鄉廊巴村就是這樣一個村莊,村裡的居民對佛陀及其教義都懷有強烈的信仰,他們曾多次邀請阿姜李到他們的住處附近定居,並指導他們如何行善與禪修,可惜阿姜李未能滿足他們的請求,但他們仍渴望能得到另一位來自森林傳統的頭陀比丘的支持。 當時,鎮上一群虔誠的在家人聽說以修行嚴格著稱的阿姜孔瑪正與阿姜李一起住在龍宮寺(Khlong Kung Forest Monastery),他們當中有六個人自告奮勇前往阿姜李暫居的寺院,邀請阿姜孔瑪與他們一起返回農磨蘭普村。他們並不只是為了請阿姜孔瑪舉行宗教祈福儀式才邀請他,這些人對佛法是真的感興趣,對佛經也有深入的瞭解。他們還非常重視修行的森林頭陀比丘提供的明智建議。經過兩個小時的船程,邀請者在尖竹汶府的碼頭上岸,然後步行前往寺院。 他們第一次見到阿姜孔瑪時都非常地高興,立即向他提出了邀請。阿姜孔瑪回答說:「你們應該先回家許個莊嚴神聖的願望,祈求三寶賜予吉兆。如果出現了吉兆,你們就可以回來;否則,就不要回來了。」隨即,一位村民開口說道:「尊者,我已經得到吉兆了。昨天晚上,我夢見有兩頭美麗的白象向我走來,牠們是一對母子。可當我伸出手去撫摸牠們時,這對母子白象卻變成了一隻白雞!」 阿姜孔瑪靜靜聽完了這個人說的夢境,並思考了一下這個夢的含義,然後他說:「好吧!既然如此,我同意去農磨蘭普村,你們3月17日星期三再來接我吧。」,那一年是1936年。 當等待的那一天到來時,四名村民前來接阿姜孔瑪一起回農磨蘭普村,他們在下午一點準時出現在他的居所。從那裡,他們護送阿姜孔瑪和照顧他的沙彌一起回到他們的地區。 阿姜孔瑪和這位沙彌抵達農磨蘭普村後,他們被帶到森林中,這一片林地原是村民們埋葬未火化屍體的地方,村民們還計畫在那裡為他們修建一座禪寺。一大群村民聚集在墓地歡迎他們的到來,他們表現出極大的熱情,忙著搭建小木屋,為他們提供住處。當夜幕降臨時,他們都恭恭敬敬地坐在一起聆聽阿姜孔瑪的開示,他們都法喜充滿並深受啟發,並在阿姜孔瑪拉講完之後便起身頂禮並離開了。 讓我們來回味一下村民如下的夢境:他一開始撫摸兩頭白象,兩頭白象就變成了一隻白雞。這樣的夢往往會被一般人認為是天馬行空的想像,但令所有比丘、沙彌和農磨蘭普的村民驚訝的是,白雞夢竟然在現實生活中有根據! 距離墓地大約一英里的地方住著一個農民,大家都叫他貝大叔,他以養雞為生,他的得意之作是一隻豐滿肥碩的白雞。就在阿姜孔瑪來到墓地的當晚,貝叔叔決定抓這隻雞並殺死牠,他打算用這隻雞做出一道香辣的檸檬咖哩雞,然後第二天早上供養給比丘們。夜深人靜時,貝大叔圍著雞舍追趕那隻白雞,但都抓不到,雞舍的牆很高,白雞很容易便飛起來躲過了他的追捕。最後,疲憊不堪的貝大叔決定先去睡覺,第二天一早再試一次,他想白天殺死雞的機會更大。 然而,第二天還沒亮,這隻白雞就已經醒了,並在其他雞醒之前便吃完了食物。然後,牠開始激動地大聲啼叫,似乎是在發洩心中的憤怒與怨恨:「不管那個人把我養得多好、餵得多好,到頭來他還是要把我給宰了並吃掉,就像他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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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第四章 白骨

    EPISODE 4

    第四章 白骨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1939年7月初,阿姜孔瑪在尖竹汶府召集當地的五座寺院僧眾一起開會,會議的目的是為了促進出家眾、沙彌和在家人之間的團結與和諧,以確保佛教在該區得以繼續繁榮發展。最主要他希望比丘們在遵守比丘戒律時能有統一並一致的共識,以便五座寺院的比丘們都能有一致的標準規範與方向,並以同樣的標準正確遵守出家人的威儀。散會之後,阿姜孔瑪發表了激勵人心的佛法開示,這場開示提高了出家人與沙彌的精進並提升禪修的發展。 那一年雨安居開始的時候,阿姜孔瑪為所有居住在森林禪寺的僧侶制定了每日的例行功課,他規定黃昏之後與整晚都要保持安靜,任何人都不得打擾禪修,比丘們必須努力保持身體的平靜與心靈的寧靜。每晚7:30時,敲鐘聲宣佈晚間課誦的時間開始,阿姜孔瑪強調,在此之前在大廳睡著的人都必須徹夜通宵禪修直到黎明破曉,以彌補注意力的不集中。 凌晨3點整,一天之中的第一聲敲鐘聲響喚醒了僧團中的比丘們與沙彌,召喚他們從睡墊上起身並開始經行。凌晨4點,鐘聲再次響起,召喚僧侶們前往大殿進行靜坐禪修,5點整,晨間課誦開始。誦經結束之後,僧侶們整齊劃一地起身,迅速地專注在各自分內的工作上,並為大殿的早餐做好準備。每一位僧侶在大殿的平檯上指定的座位鋪好座墊,準備好飲用及洗漱的用水,並協助清掃大廳的灰塵,當所有的工作都完成之後,僧侶們一起跪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起向佛像行三次頂禮,然後再向阿姜孔瑪行三次頂禮。之後,他們才著衣持缽並走進村子裡接受村民們的布施供養。 僧侶帶著缽中從村裡乞得的食物回到寺院之後,便安靜地用餐,吃過飯後,他們將缽洗乾淨並徹底晾乾,然後放回到每一個比丘的小禪屋中,將其整齊地放好。上午9點,比丘們在森林中靜坐禪修,持續坐禪和經行,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接著停止禪修,起身將寺院周圍小路上的樹葉和樹枝都清掃乾淨,再撣去大殿地板上的灰塵並將地板擦得非常光亮,以上就是泰國森林頭陀比丘的悠久傳統例行修行功課。 阿姜孔瑪以森林頭陀比丘應有的高標準訓練他的弟子們,除了要學習古老的巴利語佛經之外,還得每天修持能獲得禪定與智慧的禪修。阿姜孔瑪特別強調,「定」與「慧」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只有當兩個輪子或兩隻翅膀齊心協力地運作,車才能順利向前行駛,鳥也才能展翅空中飛行。禪定的平靜和專注使智慧能深入清除精神上的垢染煩惱;而直觀的觀照洞察力則反過來加深了禪定的平靜程度。經由「定」與「慧」彼此相互配合的方式,將引領修行者走上覺悟解脫之路。除了學習和禪修之外,固定參加每兩週一次的比丘戒律(Pāṭimokkha)誦戒布薩也是僧團的必修功課,參加僧團集會和阿姜孔瑪經常舉行的佛法開示也是如此,總之在一切重要的佛教節日裡,僧侶們都必須舉行布薩和虔誠誦經。 當我的第三次雨安居開始時,分別以阿姜李為首的僧團及阿姜孔瑪為首的僧團展開了一場兄弟禪修賽,大家在比哪一個僧團的比丘能更精進禪修。以阿姜李為首的僧團強調以斷食的方式精進修行,而阿姜孔瑪的僧團則喜歡以晚上不躺下來睡覺(十三頭陀支中的不倒單)的方式精進禪修,兩個僧團的住持都鼓勵其弟子們在其各自選擇的禪修方法上多下功夫。 當時,我也觀察了採取頭陀十三支中的「不倒單」坐禪者的修行方式,我晚上不睡覺,因此我的心很平靜,心智很快便能清楚地理解基本法則。雖然我相信我的心已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但我並沒有向任何人講述我的禪修成就,甚至沒有向阿姜孔瑪報告,因為在農布瓦村每個人的印象中,我一直都是一個既頑劣又叛逆的人,所以他們壓根沒有察覺出我的變化,我想即使我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信,其實我自己也很驚訝,我竟然真能剃度出家,而且還當了那麼久的比丘。 兩個鄰近的僧團採取禁食與不倒單的消息開始在當地傳開,雖然比丘們都是因佛陀的教誨而勤奮修行,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對此表示認同,於是乎有其他寺院不認真修行的出家人開始批評、甚至惡意抨擊森林頭陀比丘,他們口沒遮攔地說:「這些做法都是外道自虐苦行(atta-kilamathānuyogo)!這是戒禁取!斷食和不睡覺是佛陀嚴令禁止的自虐苦行!這些比丘讓自己承受無益的痛苦,他們過於狂熱與極端的苦行違反了比丘的戒律,他們已經偏離了佛陀的『中道』。」 為了引起大家對這一項比丘犯戒行為的關注,一個由尖竹汶府當地的僧侶組成的代表團將他們的投訴帶到了曼谷,並直接向泰國僧伽中心的最高領導僧王長老全(Supreme Patriarch Chuen)提出,他們的問題是阿姜孔瑪是否有誤導他的學生?也因此,長老全想親眼看一看森林頭陀比丘到底是如何修行的,他們的禪修方法是否符合正法、戒律及佛陀的中道精神。僧王長老全的來訪期間,我很榮幸擔任他的侍者,在大殿為他安座,並照看他的袈裟及缽,因此,我與他非常熟,我的母親和父親也經常與他有密切的互動及交談。 由於阿姜孔瑪在禪修和有關比丘的戒律方面都非常地嚴格,他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禪修,因此他的聲名遠播,尖竹汶府的人們都非常尊敬他,大家經常擠到寺院裡聽他講經說法開示,但由於樹大招風,人紅就是非多,這在佛教界也是屢見不鮮的現象,於是他如日中天的名聲很快便惹起了他人的嫉妒、眼紅與不滿,有些人甚至試圖破壞、中傷他的名譽。然而,阿姜孔瑪並沒有把這些嫉妒與敵意視為修行的障礙,他只是將所有這些「問題」視為在修行中成長和發展的契機,他教導弟子們用同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們的問題,不要把它們當作是解脫道上的障礙,它們也不是修行路上的挫折,而是要找到克服自己性格中的缺點並超越它們的動力。 僧王長老全在調查對阿姜孔瑪的指控時非常地謹慎,他從一開始就遵守寺院的常規、比丘戒律和禮儀,跟一般的出家人沒有什麼兩樣,他堅持每天午前只吃一次飯,儘管阿姜孔瑪安排了俗家弟子為他提供通常的午餐,但他仍表示希望能與其他的比丘一樣。 有人向僧王長老全提出投訴,指謫阿姜孔瑪像其他外道的出家人一樣將缽放在肩上,長老全對這種做法感到很好奇,於是在某一天的早上,當比丘們準備去托缽化緣時,長老全從禪屋走出來,並走向比丘們,他想親眼看一看比丘們到底是如何端捧著缽,當他親眼看到比丘們托缽行走時的方式,他發現比丘們都是用肩帶把缽掛在前面,緊緊地抱在身邊時,僧王長老全覺得這種方法看起來很聰明實用,於是他對阿姜孔瑪說:「孔瑪,你單肩背缽的方式與傳統的背缽方式一致,沒關係,你沒有錯。」,但阿姜孔瑪當時還不知道自己遭到了檢舉投訴。 接著,阿姜孔瑪又被人指控他的開示內容曲解佛法,一些人指謫他的開示曲解了巴利語佛經。然而,阿姜孔瑪在事先並不知道這些指控的情況下,有一天僧王長老全發出公告,召集鄉親們到寺院聆聽他的佛法開示。於是,有一大群人迫不及待地趕來聆聽長老全的佛法講座,寺院裡從未同時聚集這麼多忠實的在家信徒。 阿姜孔瑪自己也很想聆聽僧王長老全的開示,於是他來到長老全的住所,但長老全卻出乎意料地說自己身體不適,因此請阿姜孔瑪代替他演講,於是阿姜孔瑪向長老全跪地頂禮,走回到大殿,他坐在法座上開始向大家演說,演講開始十多分鐘之後,一個年輕的沙彌起身走到大殿外想上廁所,他驚訝地發現長老全正坐在大殿旁的地上聆聽阿姜孔瑪的演講。這位沙彌感到非常地驚訝,他迅速返回大廳想知會阿姜孔瑪,但卻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一次的佛法開示講座,阿姜孔瑪對佛法進行了深入且全面地闡釋,並詳細涵蓋了學理與實際修持的兩大面向。第二天早上,僧王長老全對阿姜孔瑪讚不絕口地說:「孔瑪啊,你比那些擁有最高佛學理論博士學位的學者比丘更加辯才無礙。」 對阿姜孔瑪的另一項不實指控是當他在農村行腳時,他像一個修練黑魔法的降頭師一樣向當地的村民發放護身符和佛牌,並施展黑魔法及降頭術。 於是乎,有一天,僧王長老全讓阿姜孔瑪帶他去森林裡進行一次短途的徒步行腳,他不想讓其他人參加,只准他們兩個人同行。雖然長老全的戒臘頗深,但他還是堅持自己帶著缽及頭陀傘帳篷,沿著森林小徑徒步行腳。儘管阿姜孔瑪主動提出要幫他拿東西,但長老全拒絕,他揹著自己的必需品,跟在阿姜孔瑪的身後走出寺院,走進茂密的森林裡。這個畫面給人印象深刻,猶如一位勇敢的君王正大步邁向戰場並爭取勝利一般。 僧王長老全要求阿姜孔瑪帶著他去他曾經走過的地方。於是,阿姜孔瑪帶著他來到尖竹汶府的森林區,從一處走到另一處,並在他過去禪修過的地方短暫停留。每到一處都有許多對佛法感興趣的人前來頂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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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第五章 鄉間小徑

    EPISODE 5

    第五章 鄉間小徑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由於「法」只能在自己的內心中獨自體驗和證悟,因此我在禪修中從未向任何人提過這件事,甚至連阿姜孔瑪也沒有,我只是把它藏在心裡,我並沒有把禪修中的深刻神秘體驗告訴過阿姜孔瑪,因為我覺得他應該不會認真看待,畢竟,當時我還只是個戒臘資淺的初級比丘,我不願意在齋溫甘林寺公開談論我的禪修,因為我擔心談論這種事只會令戒臘資深的高級比丘產生爭議,引起不必要的誤解。 相反的,我的心思早被阿姜曼所吸引,我非常仰慕阿姜曼,因為我很早就聽聞過他是一位聲譽顯赫的禪修大師。我聽說過他在踐行森林頭陀比丘生活之道時所表現出的非凡勇氣與決心,以及他在教導弟子時的那種毫不妥協的嚴格態度。因此,我認為阿姜曼是禪修方面的最高權威與標竿。雖然齋溫甘林寺的阿姜們都是阿姜曼的弟子,但我認為最好的選擇還是向大師本人請益。事實上,我確信只有阿姜曼才能正確且清楚解釋我最近的禪修經歷。於是,我決定去尋訪他,拜在他的座下,請求他的禪修指導,我打算把一切的禪修經歷都告訴他,從我開始禪修的那一天起,一步一步直到我最近在「念身」中所經歷的戲劇性變化。我希望他能認證我的信念,也就是我的禪修已經穩定地步上了解脫的正軌。 1939年12月,我決定向阿姜孔瑪辭行,然後長途跋涉前往泰國北部的清邁,我希望能在那裡找到阿姜曼。當阿姜孔瑪得知我打算向他請假去尋訪阿姜曼時,他用非常嚴肅的語氣問我:「陳賈,像你這樣的比丘怎麼可能和阿姜曼在一起?」 阿姜孔瑪真的認為我那麼沒用嗎?就算他的暗示有幾分真,我也不打算放棄。於是,我盡可能禮貌性地回答了他:「我去見一位德行如此聖潔高尚的出家人有什麼錯呢?像我這樣的粗人當然需要一位嚴厲的老師來教導。這裡的法師當然都很有能力,我並不沒有看不起他們的意思。但繼續留在齋溫甘林寺就意味著我離家太近,也離家人與朋友都太近了。我需要更多隱蔽的空間,以免他們頻繁的來訪造成我禪修上的干擾。住得太近,他們很容易就會來找我,聊他們的心事。朋友和鄰居試圖把我拉進他們的世俗事務與糾葛之中,這讓我更難專注於禪修。我母親一聽說我打算去清邁,就哭了起來。這樣的情緒爆發破壞了我的平靜與專注,很讓人厭煩。我離開了充滿憂慮和煩惱的家庭生活,為的就是追求捨離的清淨梵行生活。我現在覺得,面對離家遠行的挑戰,能讓我的心遠離世俗的煩惱,對我的修行有莫大的裨益。這就是我謙卑地請求您准許的因緣。」 沒想到,阿姜孔瑪只是簡短地回答:「嗯,好吧,陳賈,如果你在清邁學到了什麼好東西,可別忘了回來指點我們這些老人哦,好嗎?」 聽著他感覺有點嘲諷的語氣,我不禁納悶:「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於是乎,更加堅定了我離開的決心。 我有些不爽,但我還是清楚表達了我的想法:「不管准或不准,我都要去清邁。至於我能不能跟他在一起,那就由阿姜曼來決定吧。」當時我覺得自己很有把握。 告知阿姜孔瑪我打算離開之後,我去向父母和其他親戚告別。我回到家,發現母親和父親都在哭泣。母親淚流滿面地懇求我:「你一向都很挑食,這麼難伺候,兒啊,你怎麼會想前往這麼漫長艱苦的旅途呢?」 在母親所有的孩子中,我一直是她最疼愛的一個兒子,她臉上的淚水流露出她的擔憂。「雞蛋!沒錯!我不愛吃!這就是為什麼我必須去清邁的因緣,因為只有這樣,我才會改變,以後,對我來說,吃雞蛋就會變得很容易!媽!不用擔心啦 我不會餓死的!」我試著安撫父母,讓他們對我的決定放心,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太擔心。 在徒步前往清邁的途中,我先前往阿姜李的寺院並對他頂禮。當我告訴他我打算前往的目的地時,他的眼睛為之一亮,大聲讚說:「就該這樣!去吧,賈!就像如來的弟子一樣!」他還給出了一些建議:「阿姜是一位真正的得道聖僧,因此在他的面前你千萬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隨時保持警惕,誠心修行,否則你無法與他長久相處。在阿姜曼的面前,你不能裝腔作勢或做表面功夫,因為他一眼就會看穿你。密切關注他的思維方式、言談舉止,並試著將這些因緣都融入你的修行之中。這樣,你便能在阿姜曼開闢的正法解脫道上一直走下去。」 聽著阿姜李的諄諄教誨,我的心中湧起了一股勇氣,決心爭取拜這位聲名遠播的阿羅漢為老師。我興致勃勃地準備起身向阿姜李告辭。正當我起身準備離去時,他指著坐在他身邊的年輕人說:「陳賈,帶著我的弟子陳福安同行吧。如果遇到困難,你們還可以互相照應。」 隨後,阿姜李把我們出發的日期定在了他自己行程的出發日期,因為他很快就要去印度朝聖了。幾天之後,我們三人乘坐客輪前往曼谷。當我們準備上船時,我的父母與親戚都出現了,他們最後一次懇求我留下來。他們淚流滿面,簇擁著我,試圖阻止我上船。我的大姊哭著說:「比丘有『手不捉金銀』的戒律,因此比丘不能帶錢在身上,戒律也有規定比丘不能打工賺錢,這不能、那不能,你怎麼活下去啊?你怎麼去清邁呢?」 我反問她:「如果真像妳說的那樣,那麼泰國各地的僧侶又是如何雲遊行腳的?他們又是如何生活的?他們怎麼吃飯呢?好吧,那正是我要的方式,反正我就是打算這樣生活。當初佛陀離開皇宮出家的時候也沒遇到過這麼多的麻煩!真是囉嗦!」 姊姊見我如此堅決,便一把奪走我禪修時用來驅趕蚊蠅的頭陀傘及傘帳,並藏了起來,唉呀!真是氣死人了。當我們被叫上船時,她還沒有把頭陀傘及傘帳還給我。最後,我看著她說:「好吧,看來這把頭陀傘與我無緣,我不能帶著它睡覺,我只好讓蚊子給叮死算了。我自己的家人都不能阻止我,妳憑什麼認為一把頭陀傘或一群蚊子就能阻止我?」 大姊見我心意已決,只好放棄了,便把頭陀傘帳還給了我。隨後,阿姜李、陳福安和我三人都順利登上了開往曼谷的汽船。 阿姜李從曼谷出發,踏上了前往佛陀誕生地的印度朝聖之旅。他並沒有搭乘飛機或火車前往印度,而是徒步穿越荒野地區,直抵緬甸的邊境,然後一路徒步行腳穿越緬甸前往印度。 與此同時,我和陳福安在曼谷住了大約三個星期,然後登上了駛往北上清邁的連夜火車。抵達清邁之後,我們住進了市中心的切迪琅寺(Chedi Luang Monastery)。崇迪瑪哈威拉翁(Somdet Mahā Wirawong) 是該寺的住持,不過當時他尚未晉升為崇迪。因此,我們只稱呼他為阿姜皮姆(Ajaan Pim)。他很年輕,我們是第一次見面。阿姜皮姆立即讓我在寺院中的一座古老皇家舍利塔下的地下通道過夜,這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從舍利塔底部的一個狹窄孔洞中延伸下來,底部的空間剛好夠我躺下。相傳這座舍利塔被公認為是一個非常兇猛的惡靈的地盤,牠一直在此守護。就在我躺下睡覺之後,一個巨大的黑色惡靈現身了,牠來勢洶洶地站在我的頭頂上,兩側各有一條巨大的粗腿。我趕緊開始念誦我熟記的保護真實語,然後向四面八方散發慈愛的善意念波,直到我的心凝神收攝匯聚到深度的四無量心禪定之中,當我出定時,惡靈已經消失了。 第二天早上,僧侶們告訴我,每一個在舍利塔下冒險過夜的人都非常害怕,半夜就放棄了。據他們所知,我是唯一一個在那裡過了一整夜的人。 後來,我發現那個惡靈當晚就離開了寺院,再也沒有回來嚇唬僧侶。我想我和那個惡靈在前世一定有某種特殊的業力因緣關係,所以我的出現才會對牠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 我和陳福安在切迪琅寺只住了很短的時間,然後便開始動身尋訪阿姜曼。為了尋找他的下落,我們向「清道」的方向出發,我們在清道並沒有找到他的蹤跡,於是我們向西穿過山脈及山谷,沿著蜿蜒曲折的林間小路徒步及露宿,直到抵達帛琉縣。我們在當地露宿時,我們向附近的村民打聽可以在哪裡找得到阿姜曼。結果不出所料,泰國北部山地部落的人們都說著自己的方言,我和陳福安都聽不懂,這實在很麻煩。村民們不停地重複著聽起來像「Tu, aew yung gaa」的話語,但我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他們顯然也聽不懂我們的問題。最後,我舉起雙手大喊:「Tu,你媽也是!」然後便離開了。好險,他們也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在北部荒涼的曠野尋找阿姜曼的旅程是我有生以來最艱苦、最疲憊的一次經歷,這是我第一次赤腳在崎嶇不平的土地上長途跋涉,似乎永遠也走不到令人滿意的目的地。我的腳都磨出了水泡,疼痛得不得了,我的身體也變得非常羸弱,只有內心的力量在支撐著我。 當我日復一日在苦難中掙扎時,我的心總是憶念並觀想著阿姜曼莊嚴神聖的法相,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懇求及祈禱阿姜曼慈悲救我脫離苦海:「阿姜曼啊,你到底在哪裡?請救救我。我快累死了。

    1h 15m
  6. 第六章 荒野叢林

    EPISODE 6

    第六章 荒野叢林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正念與正智會教你理解身體、疼痛與心意識之間的因果聯繫,當你瞭解它們之間的因果關係,苦受就不再成為困擾你的因緣。」 阿姜曼在丹霞森林禪寺制定了比丘們日常作息的制度,其中規定了比丘從清晨起床到深夜期間的日常義務與責任。黎明前的清晨,比丘們迅速起床,用冷水洗臉,讓自己提起精神,然後在經行步道上來回經行踱步,直至睡意全消為止。黎明破曉時分,每一個比丘都拿著缽和袈裟從自己的小寮房走出來,匆匆趕往食堂,聚集在一起的比丘們開始擦洗和清掃硬木地板及欄杆,然後把坐墊放在乾淨的地板上,用清水沖洗缽,再把缽放在座位的旁邊,大家為一天的托缽乞食都先做好準備。在步行前往村莊前的剩餘時間裡,他們會把食堂周圍的地面清掃一遍。 當清晨的天色已亮到可以出發去托缽乞食的時候,每一個比丘都會回到食堂,穿起上衣和外僧袍,把缽背在肩上,然後與其他比丘一起步行到村子裡接受民眾的佈施。大家回到禪寺之後,會把外袍掛在戶外的太陽底下曝曬,然後穿上上袈裟並處理缽中的食物。當所有的比丘就座之後,阿姜曼開始帶領大家誦經,感恩及隨喜施主們的慷慨布施,並迴向功德祝福眾生都平安及幸福。開始用餐之前,每一個比丘都專注於自己的食物,並提起正見、正思惟及正念,正觀飲食的意義:「我飲食的目的只是為了保持身體的健康及維持壽命,並緩解身體的各種病苦。飲食是對解脫修行的支持與資助,我將潔身自律,終生過著簡樸、無瑕的梵行清淨生活。」 當大家都吃完飯之後,每一個比丘會把空缽端到外面的清洗區擦洗乾淨,然後放在太陽底下曬乾,再裝進提袋,放回自己的小寮房,整齊地放在角落裡。缽的蓋子會稍微打開,讓殘留食物的氣味都消散。比丘們接著刷牙及剔牙清理口腔衛生,並解決如廁等生理問題。之後,比丘們可能會休息一下,但不會真的睡著,當比丘感到精神恢復時,便起身向小寮房裡的小佛像跪地頂禮致敬,然後坐下來選擇他喜歡的業處開始禪修。 如果比丘仍感到昏沉欲睡,便會走出小寮房,開始經行,將注意力集中在走動中的身體上。經行可以使比丘打起精神,一段時間之後,比丘又回復到禪坐的坐姿,也就是結跏趺坐,右腳放在左大腿上,左腳置於地面並夾在右大腿之下。此時,比丘得的身心都已穩固,可長時間浸淫在正念覺知之中。 每天下午的4點,比丘們都會停下禪修,一起參與僧團每一個成員都必須從事的下午雜務,他們首先清掃整個寺院的地面,然後蓋緊缽蓋以防止灰塵跑進去,接著清掃小寮房周圍的樹葉及樹枝,從小寮房一直掃到通往大殿的小路徑。最後,他們把環繞大殿的露天寬廣空地都清掃乾淨,接著幾名比丘開始清掃大廳地板上的灰塵,其他的比丘則去井邊打水,把飲用和洗漱用的陶罐都裝滿井水。做完雜務之後,比丘們穿上浴衣,在井邊洗澡,洗完冷水澡之後,每一個比丘都會感到乾淨清爽舒適,然後回到自己的小寮房繼續經行,比丘們都筆直站著,保持正念,雙手置於腰部以下丹田的位置,右手的手掌輕輕交疊並握住左手的手背,在禪修步道上來回經行,直至夕陽西下。 當夜幕低垂降臨,比丘們經常聚集在阿姜曼的小寮房為他按摩,並聆聽他講授啟迪人心的佛法,此時阿姜曼會教導比丘們如何用正念及正智的力量鍛練心智。之後,阿姜曼讓比丘們各自回到自己的小寮房誦經和靜坐。通常,丹霞森林禪寺的比丘們在晚上10點左右睡覺,凌晨3點迅速起床,用冷水洗臉,然後如每一天的早上踏上禪修之路。以上就是阿姜曼每一天的基本禪修作息時間表,其目的是讓弟子們在每日的清醒時間裡都能專注於修持解脫道。 阿姜曼一直都遵循著從佛陀時代以降迄今歷代傳承並有效使用的傳統修行方法。他認為,嚴謹地遵循這些程式並注重細節,可防止僧團中自滿和不當的行為。他強調,八正道中的正業(正確的行為),尤其是比丘的戒律,是實踐良好禪修的重要基礎。要培養禪定的定力和智慧,就必須在「身」、「語」、「意」上遵守某些統一的原則。要取得修行上的成功,就必須涵蓋比丘的性格及其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阿姜曼常說,如果從一開始就能打下堅實的基礎,最終就可以取得良好的修行成果。阿姜曼將已打好基礎的比丘比作農夫,只要在稻田裡做好準備,就有望來日可獲得豐收,他不斷提醒弟子們要注意日常行為的細節,既要注重比丘行為的準則,也要注意比丘的禮儀與威儀。森林頭陀比丘不能只關注自己行為的某些層面而忽視其他的層面,否則,他們的禪修最終將證明是白忙一場、徒勞無功,阿姜曼堅持要求森林頭陀比丘都應密切關注這些修行上的基本要素。 在我與阿姜曼一起修行的這一段時間裡,我經常踩到他的地雷,即使他鎖定的目標是別人,他還是會把矛頭瞄準我。大多時候,我都自掃門前雪,只管自己的事,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比較冷漠,這時阿姜曼會點名當眾批評我,把我嚇得措手不及,因為我搞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他會聲色俱厲喝斥我,有時會把我嚇哭。但我認為阿姜曼這麼做自有他的道理,便默默忍受著他的喝斥,保持耐心,繼續下去。 有一次,有一群來訪的客比丘來到禪寺向阿姜曼請教法義,雖然阿姜曼對他們的舉止很明顯感到不滿,但他不直接正面訓斥他們,反而訓斥我,他轉頭面向靜靜坐在旁邊的我,嚴厲針對一些我明顯的過錯訓斥我。當下我很生氣,因我覺得我成了他的痰盂,可我依然平靜地坐在那裡,不敢有任何反應。 還有一次,我清掃通往公廁小路上的落葉,當時我掃得很仔細,我的心裡很得意,我把整個地方裡裡外外都掃得乾乾淨淨,唯獨排水溝周圍有一處很深的凹穴,我想盡辦法也沒能把窪地裡的樹葉給全部清掃乾淨。 當我站在那裡很自滿地欣賞自己的成就時,阿姜曼走進了這片區域,他邊走邊檢查,他掃視整個地方尋找落葉,但我相信他找不到可以指謫我的地方。可突然他抬起頭,走到我站的地方開始訓斥我。我心想:「哎呀!糟了!我恐怕要背黑鍋了!」,因為當時有一群新來的比丘和我們住在一起,他們這一批人總喜歡整晚聚在一起聊天。 阿姜曼走過來盯著我,用洪亮的聲音問道: 「賈!你到底在幹什麼?是誰把屋外的蠟燭都拿走了?是哪一個人掃那邊的水溝?到底是誰?剛才是誰掃的?」 阿姜曼已經知道新來的比丘應該受到責備,因為他們把外屋的蠟燭都拿去他們的小寮房使用,而他們卻一直坐著聊天直到天亮。他們都不靜坐禪修,只喜歡閒聊。 碰巧,這些粗心放逸的比丘也正在掃地,正好被阿姜曼聽到,阿姜曼知道若當面責駡他們恐怕只會適得其反,於是轉而對著我大聲斥責,實則是指桑罵槐。雖然如此,我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針對他問「是誰掃了樹葉」,我自豪地告訴他是我掃了整片區域。 他的聲音如重錘砸下,把我嚇了一跳,因為我毫無心理準備。「你已經跳過阿姜孔瑪及阿姜李的頭頂來到我的面前,你就得好好把握這個機緣!如果你仍胡作非為,我告訴你,別待在這裡!滾出去!如果這就是你們的行為模式,現在就走,別再回來!滾出去!現在就給我走!馬上!」。他嚴厲的斥責讓我受到不小的震撼,我在內心臣服於他的權威。 與此同時,新來的比丘們也都清楚地聽到了阿姜曼說的話,他們也全都被嚇壞了。他們驚慌失措面面相覷,趕緊朝不同的方向跑開。可他們並沒有把阿姜曼的話當一回事,也沒有把阿姜曼的訓斥看成是對他們的警告。相反的,他們對我被挨駡一事感到好笑,很快便開始批評我的缺點。最後,這些比丘並沒有因為阿姜曼的教導而變得聰明,他們依然固執且粗心,看不見自己的缺點,而只看到別人的缺失。 阿姜曼的間接教學方法是他教學風格上的特點,如果他無法說服我們當中那些冥頑不化的比丘,他就會先確認我們當中有誰能清楚明白他的意思,一旦有人涉及不恰當或不得體的行為時,他就不會給我們留任何的餘地。可惜的是,某些比丘雖抱著向阿姜曼學習佛法的目的而來,卻對他的教誨充耳不聞。有鑒於他們的態度,我一直不解他們到底想從阿姜曼那裡學到什麼。最後,雖然他們表現得像一群豬,但通常是我被送上砧板,然後頭被砍掉。 阿姜曼經常把我當成出氣筒,這讓我感到不安與沮喪,以至於有時我會懷疑他的動機,可我還是認為他的教學方法是有道理的,因此我聽從他的智慧與教誨,畢竟,在我心裡,我像對父親一樣敬愛著阿姜曼。 我與阿姜曼一起在丹霞禪林寺生活了幾個月之後,有一天,阿姜曼收到一封邀請函,信中邀請他前往清邁的柴迪琅寺,參加由一群高僧主持的萬佛節(Māgha Pūjā)宗教典禮,這個一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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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第七章 根

    EPISODE 7

    第七章 根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我在佩爾森林照顧阿姜曼六個月之後,有一天,他收到了菩提松蓬禪寺的住持、烏東泰尼府東北部僧伽行政首席昭坤法塔尊者的來信,昭坤法塔尊者從年輕時起就是阿姜曼的弟子,他在信中恭請阿姜曼回烏東泰尼府定居,以造福當地眾多的弟子。阿姜曼出生在泰國以寮語為普通話的東北地區,烏東泰尼府也是該區的一部分,他曾在該當地與湄公河接壤的廣袤原野上行腳雲遊多年。泰國的東北部俗稱伊森,是當代許多森林頭陀比丘的故鄉,也是泰國森林頭陀傳統的發源地。 當阿姜曼收到阿姜昭坤法塔的來信時,他已經在北部的清邁府生活及修行了十二年之久。有趣的是,阿姜曼收到這封信不久前,他就表達了他要返鄉的意願,理由是他希望能讓更多的森林頭陀比丘瞭解他的教法。由於泰國北方地區地處偏遠,只有最勇敢的比丘才能在那裡找得到他,而且與他遷往北方時留下的眾多忠實弟子相比,他們的人數相當稀少。阿姜曼認為,現在正是時候與他們重新取得聯繫的時機,可鞏固泰國森林頭陀的傳承,也可確保其作為後代長盛不衰的希望燈塔。 過去,阿姜曼曾多次收到昭坤法塔尊者發出的類此邀請,但他從未回覆過這些信件或接受過這些請求。當阿姜昭坤法塔突然出現在佩爾森林並親自邀請他時,他仍在考慮這個新的請求。阿姜昭坤法塔專程從烏東泰尼來到阿姜曼居住的偏僻地區,親自與他交談,從而給阿姜曼一個回覆他以前寫過所有信件的機會。 阿姜曼微笑著說: 「我有收到了你寄給我的所有信件,但我都沒有給你回信,因為與你今天的來訪相比,它們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現在,我打算實現你的請求。」 隨後,阿姜昭坤法塔正式恭請阿姜曼返回他多年前曾居住過的烏東泰尼府,他告訴阿姜曼,他是代表他在當地的弟子們提出這一邀請,因為他的弟子們都非常想念他的教誨。在徵得阿姜曼的同意之後,阿姜昭坤法塔建議其他人為阿姜曼的烏東泰尼府之行制定出一個時間行程表。由於阿姜曼年事已高,健康狀況日益退化,大家都認為讓阿姜曼乘坐火車長途旅行是明智之舉,經過簡短的討論之後,大家決定於1940年5月初動身啟程。 大家達成協議之後,阿姜曼笑得像一個可愛又卓越的長輩,儘管他的身體已明顯虛弱,但在那一刻,他的外表卻有一種凍齡的氣質。身為一位已臻無為法(解脫生死輪迴)的大師,他散發著溫暖的青春活力,舉止優雅高尚。阿姜曼的出現,讓每一個場合都充滿了明確的心靈修行意義。各行各業的人都自然而然被他的慈悲與智慧所吸引,吸引他們走近他,與他交談,以上這些獨特的特質就是我所謂的「優雅地老去。」 一個從未嘗試過禪修的人,當發現自己的身體與精神出現衰老及退化的跡象時,通常會感到恐懼、焦慮不安及心煩意亂。當他們面對體力的喪失及智力的退化而無法如以前一般正常處理自己的事務時,他們便會感到焦慮不安。當他們的視力及聽力下降,智力變得遲鈍與混亂時,那些過去以自己的智力為傲的人也會感到震驚不已與惶恐不安。眼看著自己的體力和腦力一天又一天逐漸衰退,那些一生都在積極參與世界國家大事的人都會感到恐懼。對大多數人來說,衰老是對生命自然局限的一種殘酷的提醒,無論他們如何照顧好自己的身心健康,身體與精神最終都會帶給他們失望的結局,甚至給他們帶來極大的不適與不便。如果沒有精神上的喜樂幸福來支持與振奮他們的心靈,那麼當他們面對不可避免的死亡時就會極大的恐懼與害怕。 健康、幸福、財富與繁榮的居家生活是大多數人追求的人生首要目標,這些世俗的成就被大多數人視之為幸福之源。然而,在急於透過這些方式尋找幸福的過程中,許多人忽視了養成慷慨布施的習慣,忽視了嚴謹遵守基本的道德戒律,也忽視了經由禪修來培養堅定強大的精神。他們根本不明白,這些基本的美德與功德才是真正的幸福源泉。一旦步入老年,這些世俗的幸福,其短暫性與空洞性著實會讓老年人驚惶不已,當他們沒有意義地依戀及追憶著那些構成他們正在逐漸消失的過去的記憶與經歷時,他們會對許多未實現的目標與抱負感到遺憾,這種困境就是我所謂的「世間衰老」。 與此相反,如果老年修行者終其一生都踐行熱心慷慨的布施,保持高尚的道德戒律,並經由禪修開發心智與精神境界,他們的內心便會成為積累功德波羅蜜的寶庫,這些功德善業在因緣成熟時自會引導他們循著高尚的八正道走向結束一切苦的終點站,佛法的最高涅槃對他們來說觸手可及。這些老年修行者的高尚戒德將受到天神與世人的讚美與尊重,他們不再留戀與執著自己的外表或智力,也不會感到孤獨寂寞。有些年長的修行者甚至能在有生之年徹底熄滅貪、瞋、癡等三毒之火,以完美的清淨狀態圓寂,比如阿姜曼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代表,他們的清淨心就像佛法的燈塔,照亮了全世界佛教修行者的心靈,而他們的慈愛與慈悲向四面八方輻射,給予一切的眾生帶來平安、喜樂與滿足,這種寧靜就是我所說的「超越世間的衰老」。 猶如慈父與失散多年的兒子重逢,當阿姜曼以失散多年的父子久別重逢的方式與阿姜昭坤法塔交談時,他生動的神情見證了這些至高無上的美德,令人心潮洶湧澎湃。在當今的世上還能目睹如此親密和諧的情誼,這是多麼稀有難得的機緣。我欣喜於眼前這美妙的一幕,突然意識到,真正的佛子比丘才擁有將佛法的真正精髓傳授給弟子的力量。 就在我們抵達柴迪琅寺的當晚,一大群地居天神夜訪正在靜坐的阿姜曼,祂們懇求他留在北方,造福當地的天神,祂們不願意看到他離開,並堅持認為來自各個天界的天神們都能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慈愛力量中體驗到平靜、喜樂與滿足。祂們不願看到他離開,是因為他們擔心他不在時,他們的滿足感很快就會消失,甚至祂們非人靈界社會的和諧也將會受到影響。 阿姜曼告訴祂們,他已經接受了邀請並作出承諾,因此必須得按計劃離開。身為一名比丘,他有履行諾言並信守承諾的責任,如果他違背諾言,他的功德很快就會消失,他身為比丘的價值也會隨之降低。他向祂們明確表示,比丘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維護自己的道德操守。 阿姜曼在柴迪琅寺停留了大約一周,在此期間,一大群當地信徒前來勸說他延長在清邁的停留時間,好造福當地的居民。他重複了他對地居天神的說法,堅持他既然接受了去烏東泰尼的邀請,就不能再推遲離開。 在柴迪琅寺又停留了幾天後,我和阿姜門踏上了前往東北部的旅程,由於當時沒有從清邁直達烏東泰尼的鐵路線,因此我們的第一站將是曼谷。崇迪摩訶威拉翁是當地佛教地位最高級的比丘之一,他在其他高級比丘及一大群在家人的陪同下,護送阿姜曼從寺院前往火車站。當時在場的還有眾多的天神,阿姜曼告訴我,前來護送他去火車站的天神們佈滿了我們周圍各個方向的虛空,在他抵達火車站之後,祂們耐心地盤旋在虛空中,等待送他離開之後再返回各自的天界。在地面上,阿姜曼向聚集在一起為他送行的數十名比丘和在家弟子們致意,同時向盤旋在上空的所有天神祝福迴向,場面十分熱鬧。最後,直到他對所有聚集在場的人說完話,火車開始駛離車站後,他才將注意力全神貫注集中在諸神的身上,為祂們送上最後的祝福迴向。 對於那些對他如此尊敬的諸神,阿姜曼對祂們心生慈悲,因為祂們表現出人類與至親離別時同樣的悲傷和痛苦。當火車在鐵軌上疾駛飛馳時,一些天神仍繼續在火車後面追隨,直到最後,阿姜曼覺得有必要讓祂們返回自己的天界,祂們才很不情願地聽從,很想知道阿姜曼還會不會再祝福祂們。 我們抵達曼谷之後,應崇迪摩訶威拉翁的親自請求,住進了Boromniwat寺。一如往常一般,我為阿姜曼服務,根據他的需要安排住宿,包括從井裡打水給他洗澡,為他準備飲用水,清掃他的房間,整理他的缽及袈裟等等。在曼谷停留的期間,有很多人前來與阿姜曼討論佛法,這些討論經常圍繞著道德戒律的問題而展開,阿姜曼對這些問題的論述如下: 「實踐道德美德需要保持言行一致。但在你的言行符合道德規範之前,你必須得先弄清這些行動背後的意圖與動機源自於何處。首先要從身體行動及言語的主宰,也就是『心』開始,因為『心』決定了你們行為的道德品質。一旦確定『心』是因果的關鍵因緣,你就必須學習如何用你的意圖與動機來規範自己的言行,使這些行動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受到指謫,從而成為自己與他人幸福之源。通過這種方式,『心』會監督你所從事的每一項行動,以確保你的行為每次都能產生良性的結果。」 「守護道德需要有一顆能善於控制自己意圖與動機的心,倘若缺少這種控制,道德結構就會斑駁陸離且漏洞百出。道德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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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第八章 種子

    EPISODE 8

    第八章 種子

    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阿姜曼與我在烏東泰尼府的農尼偉特森林禪寺連續度過兩年的雨安居,第二次的雨安居結束之後,鄰近的沙空那空府有一批在家信徒前來參訪阿姜曼,大家在彼此相互致意問候之後,在家弟子們懇切地希望阿姜曼前往沙空那空府,為當地的佛教信眾帶來修行上的利益。當阿姜曼同意之後,這群欣喜若狂的在家人很快便開始安排行程。一如既往,我陪同阿姜曼踏上旅程。那時,我已經當了阿姜曼兩年的隨身侍者比丘。當我們在1941年年底抵達沙空那空府,阿姜曼與我被接送到省府的蘇達瓦禪寺 (Suddhawat Monastery)。沒多久,出家眾與在家弟子便擠滿了大殿,大家都急切地想要向阿姜曼頂禮致意並尋求他的開示。 在我們抵達蘇達瓦禪寺幾天之後,阿姜曼收到他亦師亦友的善知識阿姜紹的來信,信中他邀請阿姜曼前往烏汶叻差他尼府探望他,因為他已病重,但這一次阿姜曼並不打算親自前往烏汶府,於是派我替他前去照顧阿姜紹,助他恢復健康,為此我必須事先通知阿姜紹是阿姜曼派我來當他的隨身侍者,臨行前阿姜曼還特別叮囑我要特別照顧好阿姜紹,並強調即使他的病症有改善,也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他提醒我阿姜紹已八十二歲,他的健康狀況已邁入衰退期。 我立即步行前往烏汶府,我一邊的肩上揹著頭陀傘帳,一邊的肩上掛著我的缽,沿著森林小徑向南跋涉,穿過枝葉茂密的山林,那邊的小聚落彼此相隔約一天的腳程。經過兩個星期的步行,我終於抵達烏汶府,在比分曼薩哈區的黎明塔寺找到了修養中的阿姜紹。阿姜紹的病因是嚴重的過敏反應,造成他生病的因緣是緣於某一天的下午,阿姜紹端坐在一棵大樹下禪修,一隻老鷹恰巧從樹枝上俯衝而下攫取獵物,但天有不測風雲,老鷹的翅膀撞到掛在樹枝上的蜂巢,於是蜂巢突然墜地,在距離阿姜紹禪坐處的幾英尺前方炸裂開,於是激動的蜜蜂成群蜂擁到他的身上,不斷地螫咬阿姜紹,在來自四面八方蜂群的攻擊下,阿姜紹只能吃力地爬到附近的蚊帳底下,之後蜜蜂才逐漸散去,而以上就是造成阿姜紹急性過敏的因緣。 當我抵達時,阿姜紹的皮膚呈現潮紅色,喉嚨及舌頭腫脹,呼吸困難。此外,他還感到陣陣暈眩,站立不穩。我立即投入看護的工作,嘗試緩解他最嚴重的症狀,但儘管我盡了力,他的情況似乎還是惡化。我用指甲刮出了幾根留在他皮膚上的毒刺,為了緩解他持續的紅、痛、腫脹的症狀,我碾碎了一把森林草藥,敷在他的身上消炎。幾天之後,他的紅腫都消退了,我終於成功地讓阿姜紹恢復健康。 黎明塔寺位於月河島的中部,佔地五十英畝,這是阿姜紹建造的第一座寺院,當地的農民以前曾在島上靠近水邊的低窪土地上種植水稻,但卻忽略了島內的丘陵與森林,阿姜紹很喜歡島嶼的幽靜,於是越過月河登上島嶼,開始在島上森林茂密的山上禪修。不久之後,當地的村民對阿姜紹產生了強烈的信心,於是他們將低窪地帶的田地供養給阿姜紹興建寺院,因此因緣,整個島嶼便成為比丘們修行的道場。 剛開始的時候,當地的村民稱該島為黎明塔或水蛭島,因為島上潮濕的森林地表上都長滿了水蛭,村民每次進入森林尋找野菜及藥用植物時,都會被成群的水蛭咬傷。後來,當阿姜紹住在島上之後,當地的人才將它的名字改成黎明塔,泰語的「塔」是「聖物」或「舍利」的意思。 阿姜紹告訴我,在來到黎明塔之前,他經常從一個地方行腳到另一個地方,晚上就在農村的稻田和牧場旁過夜,有時也會躲在稻谷倉庫裡或陰涼的大樹底下。每天太陽下山之前,他都會找一個地方掛上頭陀傘帳過夜。當他第一次抵達黎明塔的附近時,他在該區村莊附近的一棵大樹底下露宿,與他同行的比丘則在附近的林地搭起頭陀傘帳。 阿姜紹跟我說了一個很奇特的故事,他說曾有一大群烏鴉住在該區的一棵大樹的樹枝上,整群烏鴉的行為很異常,牠們整天在他露宿的大樹上飛來飛去,從黎明到黃昏都發出聒噪刺耳的鳴叫聲。然而,當地村民卻不敢對牠們採取任何的行動,因為他們相信這些烏鴉是住在樹上的守護神的化身,村民們都很害怕烏鴉,因為如果他們得罪了烏鴉,那麼這個強大的鬼神可能會詛咒他們,給他們帶來不幸。阿姜紹卻視這群烏鴉為生老病死的夥伴,並出於慈悲心,他開始每天早上用缽中剩餘的食物餵牠們,不久,烏鴉開始對阿姜紹產生了好感。 每天早上,當阿姜紹離開他在樹下的營地,開始步行到村莊托缽化緣時,他都會對烏鴉們呼喊:「親愛的烏鴉們,我們一起去托缽乞食吧!讓我們一起去幫助受苦的人們。人類和動物在世上的生活都很艱難。」一聽到這個號召,一群烏鴉便從樹上飛了起來,翱翔在阿姜紹的頭頂上盤旋,阿姜紹接著往村莊走去。空中的烏鴉隊伍非常引人注目,烏鴉在姜紹的前方高聲飛翔與鳴叫,預示著他每天早上都會到村莊。一開始,人們都很驚訝這個奇異的現象,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過去他們深信烏鴉是大樹的守護神,有高強的法力,但後來才發現那都是封建迷信。與此同時,他們對阿姜紹的信心與日俱增,且不可動搖。在阿姜紹出現之前,村民們世世代代都信奉大樹中的守護神。然而就從那時起,他們揚棄過去的封建迷信,改以佛陀、正法及僧伽的力量作為皈依及庇護的對象。 村民的信仰非常真誠,當阿姜紹清晨時分外出托缽化緣時,大家都會帶著小孩到戶外與其他人一起排隊向他跪地頂禮叩拜。阿姜紹一直都很慈悲,無論他走到哪裡,慈悲心都會從他的身上自然散發流露出來,他從不譴責村民或批評他們的信仰,相反的,他擁有許多善巧來教導當地的居民,因著他無盡的慈悲,阿姜紹一直都是眾生堅定不移的心靈依止處,無論是動物、人類、天神或其他非人眾生。 阿姜紹逐漸從被蜜蜂螫傷的過敏中恢復體力,之後,他即刻渡過湄公河,徒步前往寮國的Li Phi村莊,為已故的戒師 Tan Dae Dang主持迴功德的法會。數十年來,阿姜紹每年都會到寮國的南部省份弘法,在寒冷的冬季與炎熱的夏季裡,他通常會在寮國的Jumpasak省湄公河畔的Li Phi村附近暫居與修行,並在每年的雨季回到黎明塔寺結夏安居。 那一次,阿姜紹決定獨自前往寮國。不久之後,我將與他會合。但本來我是不打算陪他去Jumpasak,因為當時我已決定要回沙空那空府服侍阿姜曼。但我又不時想起之前阿姜曼對我的叮囑:「賈!...你一定替我好好照顧阿姜紹,好嗎?拜託了,即使他的病情有改善,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不要以為他的身體真的有好轉。」 當阿姜紹正前往寮國的Jumpasak時,我從黎明塔寺挑選了三位比丘、一位沙彌及一位白衣居士,一起陪伴阿姜紹動身。我們先沿著湄公河徒步前往蘇旺基里山,該山脈就位於月河流入湄公河的河口處。 第一晚,我們在蘇旺基里山露宿過夜,第二天,一位在家人邀請我們一行人到他在湄公河附近的一塊土地上住宿,他的土地有一大片森林,大象、老虎和熊等野生動物都在那裡自由自在地出沒倘佯,河裡有當地人稱之為淡水海豚的動物,牠們會發出類似牛哞哞的鳴叫聲。村民們還利用高聳茂密的橡膠樹枝及樹幹搭建成捕捉老虎的陷阱,這樣的陷阱可以在老虎通過時擊落一根低矮的枝幹,接著使沉重的樹幹墜落在老虎的背部並將其殺死。我不知道捕捉老虎的陷阱長什麼樣子,但當我們一行人穿過茂密的樹葉時,我把一些樹枝給推到一邊,結果一根木頭掉下來並刺傷了我的腿,當時我疼痛難忍,趕緊用藥油搓揉在傷口上幾個小時,之後我才可以站起來重新走路。 我們在那一片森林裡短暫露宿之後,便起身繼續前行,前往Jumpasak與阿姜紹會合。當我們一行人沿著湄公河西岸行走時,一位也要前往Jumpasak的當地商人邀請我們一起搭乘他的划艇。那一年的雨勢比往年更大,湄公河的河水暴漲並溢出兩旁的河岸,河水湍急,河面波濤洶湧,很有可能會把我們的船給沖翻。由於船是藉由湍急的水流推動,因此難以控制,當船在波濤洶湧中上下顛簸時,船突然栽進了一個大漩渦的缺口,船夫嚇了一大跳,完全失去了對船槳的控制。 小船立刻被捲入旋轉的漩渦中,並在開口處瘋狂地旋轉了至少20次以上,而我們則拼死命地抓住船舷以求活命。如果這是一艘較大的船,比如一艘駁船,那麼可能繞一圈之後就會繼續前行,但我們的船是一艘小划艇,在強勁的漩渦中幾乎無法控制,雖然如此,根據我童年時與船打交道的經驗,我本能知道該怎麼做,於我朝船夫大喊,讓他逆著漩渦的水流用力划槳,並瞄準開口的外緣。我加入了有力的划槳一起幫忙,在大家的齊心協助下,我們避免了船被水灌滿並成功逃生,且毫髮無傷。萬一船被捲入漩渦的中心,我們真的就沒命了。 在湄公河洶湧的水流中,我們一路順利抵達目的地。下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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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DF @ https://forestdhamma.org/books 「真正的幸福,存在於⼀個⼈不執著塵世、不為世俗 所累的⼼裡,這存在於每個⼈⼼中的『法』」 我⽗親在⼆⼗出頭之際,從中國坐船到泰國,為的就是尋找更好的⽣活。他沒帶多少⾏囊,只帶了⼀些衣服,並將衣服塞進⼀個⽵編的雙肩背包⾏李箱裡,這就是他當時全部的家 當。當他終於抵達泰國時,他在尖⽵汶府定居下來,住在泰國 灣沿岸的蘭星(Laem Sing)⼩鎮空南喀(Klong Naam Khem)。 在那裡,因緣際會下他遇到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泰國⼈, 她在泰國尖⽵汶府出⽣。他們結婚之後,便沿著尖⽵汶主運河向北搬了⼗英⾥,住在泰國的廊巴村。我的整個原⽣家庭,包括我的⽗母和外公與外婆,他們對佛教都有著堅定的信仰。畢 竟,我們都是天⽣的佛教徒。 我的⽗親給⾃⼰取了⼀個泰⽂的名字Sunchae Pothikit,我母 親的名字叫Fae Pothikit。我的⽗母親都是⽣意⼈,在我們家 的⼀樓經營⼀家雜貨店,主要出售⽔果、⽶和⿂等當地的農產 品。那個時候沒有汽⾞,所以⼀般⼈都得靠步⾏從⼀個地⽅⾛ 到另⼀個地⽅。我的⽗親為了收取稻⽥的租⾦就曾經⾛遍泰國 的尖⽵汶府,他長途跋涉,⾛了很長的路,他從Nong Bua⾛ 到Priw,⾛了約三英⾥的路程,他又從Priw⾛到Dong Ching, 長約六英⾥,然後再回到Srijomthian,也有六英⾥的路程。他 ⾛完了整段路程,做完⽣意之後便直接回家。我⽗親是⼀個堅強又勤奮的⼈,他非常努⼒地打理我們的家族事業。 至於我,我於1916年6⽉6⽇星期⼆(⾺年的農曆七⽉初六)在 泰國尖⽵汶府蘭⾟縣Tambon Khlong Naam Khem這個地⽅出 ⽣。在這個溫馨的家庭中,我排⾏第四,有兩個姊姊、⼀個哥 哥和⼀個弟弟。我的⽗母收養了我們的⼤姊⽪姆,她深受我們⼤家的喜愛。 最初,我的⽗母叫我 Ow Jia,意思是「⿊⽯頭」,這是因 為我的背部有⼀塊很⼤的⿊⾊胎記。後來,他們簡稱我為 「賈」,與閩南語「呷飽」的「呷」同⾳,中⽂的意思是 「吃」,也許是我以前吃得太多了,他們才這樣叫我。我背部 這塊⿊⾊的胎記從背部中央穿過肩胛骨,⼀直延伸到腰部,據 說是非常吉祥的徵兆。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並沒有很在意這 ⼀點,但在我出家之後,我在南⽅遇到了⼀個⼈,他告訴我 說,背上有這麼⼤⼀塊⿊⾊的胎記的⼈是非常罕⾒的。 據說,有這種胎記的⼈個性往往堅若磐⽯,可以忍受⼀切, 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寒,狂喜還是痛苦,他們都能如如不動、泰然⾃若,並克服⼀切的障礙,這個⿊⾊的胎記有很有佛法的意 義,提醒我們要像岩⽯⼀般堅強與穩定,當有⼈往岩⽯的身上 潑髒⽔時,岩⽯依然紋絲不動;如果有⼈往岩⽯的身上灑⾹ ⽔,它也同樣不隨之起舞。 我童年的家是⼀棟兩層樓的店⾯,地址位於泰國農磨蘭普府 治縣第7棟82號,靠近主要運河的入海處。房⼦位於運河邊, 背靠著⽔,前⾯是⼀條堅硬的泥⼟路,路上擠滿了許多民家和 ⼩商店,房⼦的後⾯緊靠著流向⼤海的運河。房⼦與河⽔之間 的⼀側有⼀⼩塊地⽅緊貼著運河的邊緣,被浮⽊板條製成的柵 欄圍了起來,裡⾯有⼗幾個巨⼤的圓形陶罐可⽤來儲存新鮮的⾬⽔。在另⼀頭,沿著房⼦的後⾯有⼀條狹窄的⽵林⼩徑可通 往船隻停靠的碼頭,碼頭伸向緩緩的⽔流中,⾼聳的⽊柱在整 齊停泊的船隻中顯得格外的醒⽬。潮⽔每天都會在漲潮時注入 運河,當海⽔從四⾯八⽅湧入寬闊的盆地時,船就會升到碼頭 的⾼度。運河對岸的長島⼈煙稀少,從我家的前⽅望去,只能看到幾處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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